“我去营里。”
吃完饭的沈将渊,出于对夫人的尊重,还是交代了行程,可长公主并不在乎,她正和丫鬟说着晚点请谁谁来打马吊,随意摆摆手赶他走。
“恭送驸马爷。”
“恭送驸马爷。”奴仆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从前别人叫他“沈将军”、“沈七少爷”,现在是“驸马爷”,讥诮嘲弄,仿佛他的军功都是靠了女人。
不过也是,此刻的他哪还有往日里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沈七少爷影子在。
沈将渊三十有三,尚公主五个年头,当初为保住家族,答应了女人的交易,
犹记得刚成亲时,沈将渊脾气坏,性子耿直,和公主没少吵架,两个人硬碰硬,最后还是男人输下阵来,他从小受父亲的教导影响,对过了门的夫人狠不下心。
年岁蹉跎,磨去了沈将渊的狂傲,将他生生磨成了死去父亲的模样。
曾经的父亲奔走于军营、庙堂、府邸,如今的沈将渊无差。
只是当沈将渊劳心劳力处理完军中事物,回到家中,远远听到嬉笑打闹声,杂色男子谄媚声音乌烟瘴气,公主府极近奢华,亭台水榭,雕梁画栋,和男人从前的将军府截然不同,他的府邸在公主口中只是个不堪入目的破烂地。
“长公主,驸马爷回来了。”白脸面首遥看一眼。
“回来就回来呗。”长公主无所谓道。
“小的不是怕嘛。”
“怕什么,怕杀了你呀,他哪里敢,我的小乖乖。”
“长公主,说起来啊,将军看着也是个威武的,怎么竟然……”
“银枪腊样头,别提了,人家洞房花烛夜,他呢,还没怎么就……不中用的东西。”
阿右将阁楼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起了杀意,他握紧手中长鞭,但没有主子的话,他不可肆意妄为。
男人私密事情被妻子拿出来当笑话讲,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第一次时,沈将渊愤怒,涨红了脸,但到底没对长公主动粗。
第二次时,沈将渊愤怒,一巴掌打碎了石雕,飞溅的碎屑割破了长公主最喜欢的衣裙,而他因不敬皇族受了罚。
是了,尚公主的男人哪还算是男人,绕你是天下闻名的将军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公主的玩宠。
第三、第四……第不知多少次后,沈将渊只感觉到累,他自嘲地说着,“阿右,我是不是老了啊”
三十三岁,哪里会老,阿右从怀里掏出那包又被阿左塞回来的梨花糖:“阿左说他不吃糖,给主子。”
沈将渊长叹一声,没再拒绝,拆开纸袋含了颗糖,馨甜化开,润泽喉咙:“谢谢阿左,就说我很喜欢。”
但男人终究只吃了一颗,其他的被收藏起来,连同他的曾经一起不见天日。
到梨花糖虫蛀发霉之时,沈将渊也真的老了。
年到五十的他,知命之年不认命,披甲出战再震四方,骇得边防异族闻风丧胆。
同也五十有三的叶萋还是守着那家小铺子,头发花白的女人摇摇扇子悠然自得,看街前人来人往,相约结伴,她依旧孑然。
又过五年,花开花落,叶萋将落下的梨花扫去,摘下梨子熬制新糖,忙忙碌碌。
公主府内,沈将渊躺在床上浑浑噩噩。
五年前那场征战,沈将渊受伤落下了病根,经久未愈,最后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弥留之际的沈将渊目光毫无焦距地看着眼前坐着的高贵女人,她发髻高盘,戴着珠翠,女人的眼神冷漠且厌弃,片刻后,她受不了屋内浓重的死气决绝离去,只剩下阿左还陪在病床旁。
沈将渊迷迷糊糊想起父亲病重的时候,娘亲戴着一朵素色的簪花,哭瞎了眼睛,积郁于心,最后随着一起去了。
可惜,沈将渊变成了父亲的模样,长公主却不是他娘亲,她的眼里只有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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