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昼短夜长,当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至乱葬岗时,太阳已经开始坠落。
寒冷的西风,从旷野和山间吹过来,吹得白骨堆山、腐尸遍地的乱葬岗,秽气冲天,阴森可怖。
加之,成群结队的乌鸦,盘旋鸣叫,还有喜食腐肉的秃鹫,正在啃食尸体!
这个场面,莫说是人,就连马,都感到了不适,马蹄扬高,嘶声不停!
“下马!”
穆青澄跳下马背,吩咐江战,“把马缰拴牢,以免马儿受惊跑掉。”
江战带着捕快亲自去栓马,以此避一避,缓一缓,免得马还没跑,他们先忍不住跑了。
“穆姐姐。”
白知知靠过来,轻唤一声,挽上穆青澄的手臂,别过小脸,不敢多瞧,身躯微微发颤。
“不怕,有我在呢。”穆青澄轻轻拍了拍白知知的手背,而后扫了几眼众人,笑着打趣道:“都是拿刀的人,怎么还怕腐尸白骨?幸而如今是隆冬季节,若是夏季,光是鬼火,便能吓死你们。行了,有我这个仵作压阵,大伙儿安心便是,莫叫安四儿看了笑话。”
语落,她看向面色如常的安四儿,颇觉意外,“此地白日尚且令人惊惧,夜里更添恐慌,你倒是胆子大啊!”
安四儿赔着笑,道:“官爷有所不知,胆子大不大,取决于想不想活着,只要忍过害怕,扒来点儿东西,便能吃上一顿饱饭,且还管怕不怕呢?”
穆青澄若有所思。
顿了顿,她望向占地约莫有三亩多的乱葬岗,问道:“安四儿,那晚的女尸,被扔在了哪一块儿,你还能找到吗?”
“能啊,小人是乱葬岗的常客,闭着眼睛都迷不了路。”安四儿喜怒形于色,一脸得意。
“行,快去找!”
“好好好,请官爷稍等!”
穆青澄示意江战带捕快跟上去,以防安四儿逃跑。
江战硬着头皮接下任务,扯了块衣襟,蒙住口鼻,押着安四儿往尸山深处走去。
穆青澄四下环顾,不知为何,她总觉京城乱葬岗的山形地貌,甚为熟悉,她好似曾经来过。
见她目光迷惘,白知知好奇又担心,“穆姐姐,你怎么啦?”
穆青澄不答。
她的视线,从前方凸出来的状如蛇头的巨石,移向旁侧一棵百年老树,最后定格在两块相对的形成一线天的石壁上。
“知知,我好像来过这里,又好像在梦里见过,梦里还有个少年……”
穆青澄努力回想,可后脑突然钝痛不已,她忍不住伸手按在脑后,指尖触碰到那块旧伤留下的疤痕,她莫名地心里又慌又乱,感觉记忆似乎空缺了一片,“知知,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白知知连忙握住穆青澄的双肩,着急道:“穆姐姐,是不是旧伤发作了?待咱们回了衙门,便请宋大人找御医,定能给你医治好的。都怪我,前阵子还记着这事儿呢,后头不知怎的,竟然给忘了!”
“没事儿,十几年前的旧伤了,不急这一时半刻的。”穆青澄大口的呼吸,公务当前,她不能允许自己有恙,遂摒弃杂念,不再强迫自己去回想旧事。
“穆师爷,找到了!”
恰在这时,江战的呼喊声传来。
穆青澄用力甩了甩头,叮嘱道:“知知,你就在此处等我,别过去了,我怕你夜里做噩梦。”
“好,我听穆姐姐的。”
白知知没有逞强,她们现在身处乱葬岗的外围,离得远,看得毕竟不太清楚,若是踏入其中,怕是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穆青澄大步过去,却没有看到女尸,安四儿忙慌解释道:“官爷,小人可以确定,冬至前夜就是在这个位置发现了装在麻袋里的女尸,而且是刚死没多久的新鲜尸体,小人扒走首饰后,又把尸体塞回了麻袋,然后便离开了乱葬岗。”
“那你为何今日才去典当?”江战气骂道:“发现死者可能是被人打死的,你该及时报官才对!现如今,尸体不见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安四儿“扑通”跪下,惶恐道:“官爷,小人只是个苟且偷生的流民,哪儿敢多管闲事啊?再说,小人偷扒尸体财物,主动跑去京兆府告官,不是自投罗网吗?那几件首饰,小人藏匿多日没敢出手,也是害怕那具尸体出问题,引火烧身,所以才想着看看情况再说。今日,实在是讨不来吃食,天气又冷,小人无衣裹身,肚子空空,眼看要活不下去了,方才冒险去典当……”
讲到这儿,安四儿已是泪流满面,“不如官爷把小人关进大牢吧,起码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至少还能吃上饭,不至于变成冻死骨……”
“闭嘴!”江战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解下腰间的水壶,递给安四儿,“啰里啰嗦的,先喝点儿水,待回了衙门,定如你所愿,关你个十年八载,让你吃喝不愁。”
安四儿欣喜,“谢谢官爷!”
江战懒得再搭理安四儿,勒令他老实待着,然后转头看向穆青澄,但见她蹲在地上,正在研究那处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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