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风座,此地交给苍风便是!”话音刚落,另一人也喘息着赶到,流云神情一震,直盯着面前的少年,红衣黑发,却是连翘。
沈犹枫浑身肃杀,步步逼近,目光如冰刀一般射向流云,眼里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和仇恨:“说,九毒在何处!”
流云一怔,顿觉背心冷汗涔涔,他定住忐忑不安的心神急思对策,却禁不住下意识地瞥了眼旁侧的潭溪,这一瞥未能逃过沈犹枫的厉目,他神色骤黯,冷若冰霜的面容上刹那划过一丝无法掩盖的凄迷,未等流云开口,他一个箭步奔到潭溪边,飞身直入水中,眨眼便潜至潭底,没了踪影。
浑浊冰冷的潭溪水卷着九毒的身子幽幽下坠,溪水漫过头顶,他只觉胸口越来越压抑,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黑暗,“我要死在这里么……”他默然叹道,溪水寒彻心骨,冻僵了他的身子,潭底水藻绵乱,缠住了他的四肢,他无法呼吸,憋着口气勉力挣扎了两下,却是白费工夫,九毒虽识水性,可眼下内力尽失,迷药乱了他的心神,束缚着他的行动,他被卷在这幽深的潭底,竟丝毫不能动弹,待最后的气息也一点点的流失怠尽,他终于放弃了自救,任由溪水肆意灌入口鼻之中,他已然将自己交给了无尽的寒冷与黑暗。
“咕咚……咕咚……”恍恍惚惚,昏昏沉沉,九毒耳边蓦地响起了潜水声,太不真切,仿若幻听,黑暗之中,似乎有人朝他游来,未待回神,已有人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立时水流激荡,绵藻四散,一双力臂将他托着向水面急浮上去,九毒软在他臂中,失去了残留的知觉……
溪岸上已是死尸遍地,苍风握着鲜血淋淋的长剑直向流云逼去,他浑身杀意弥漫,丝毫不见犹疑之色。流云身边仅剩两名恶汉,二人见苍风武艺高强,一剑封喉,心知不是其对手,相互使了个眼色,竟全然不顾流云安危,一拨足便欲弃主而逃。
流云目光骤冷,猛然抬手截住右侧的汉子,反掌一个擒拿便推着那大汉狠狠地朝苍风顶去,旋即身子一侧,左足如旋风般扫向另一汉子,那恶汉被绊了个趔趄,也连滚带爬地摔向苍风。
苍风青筋暴露,剑势猛厉,青锋激飞而出,毫不犹豫地劈向扑来的两名恶汉,立时鲜血喷薄,头颅翻滚,两名恶汉当场毙命。
“果然卑鄙到极点!临死也不忘拖狗出来垫背!”苍风怒极,反转剑锋向流云再次刺出,怒目喝道:“你这叛徒!今日我便替龙鼎联盟清理门户!”
流云目光一黯,疾步避开,内劲运足,左掌斜穿化开苍风的剑势,右掌陡地里后发先至,双掌一错,抢到苍风身后,发力向其后心击去,苍风斜身反勾,剑尖直探流云右手虎口,刺得他手上鲜血泊出,流云收掌后跃,凌空再避,姿势竟是飘到巅毫,看似反攻为守,他却冷不丁的左手斜翻,佯装使出暗器,抬袖便朝苍风胸前狠狠抢去,苍风下意识地横剑抵挡,心中却蓦地惊觉上当,只这一眨眼的工夫,流云已重重踏步而出,右足踢起地上的碎刃,直向苍风飞去,苍风来不及防御,本能地侧首避让,只听嘶的一声,那碎刃便从苍风右颊上狠狠擦过,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你以为仅凭自己就能杀得了我?”流云全然不将苍风放在眼里,冷笑道:“昔日我屈膝于天云旗下,你不过与我地位相当,论武功你我顶多斗个两败俱伤,想杀我?哼!白日做梦!”
苍风既怒又惊,却出人意料地并未斥驳,他个性太过刚正,即使面对卑鄙的敌人依然坚守侠道。江湖中人向来借拆招断定胜败,几十招拆下来,凭空说不了瞎话,输赢皆是铁打的事实,苍风与流云若单论武功实乃不相伯仲,但是流云却暗用了一招声东击西之计令苍风误信,纵然从表面上看来,二人谁也没压制住谁且都受了伤,但苍风却甚是懊恼不甘,他心中明白,自己还是输了,因为他手负利剑,而流云却是赤手空拳。
苍流二人同时收了招,立时僵持在原地,心中暗思破敌招式,身子仅相隔丈许,却谁也未再先出手。
默立在不远处的连翘将这一切清晰地看在了眼睛里,他恍然明白,这二人或许无法再对峙下去,苍风和流云,一个假叛变实则忠心耿耿,一个真叛变却假仁假义,一个太过光明磊落,一个极其卑鄙无耻,两个极端注定难分结局……连翘面色苍白,眼睛里骤然划过一丝复杂难懂的颜色,他未及多想,当即做出一个或许迟早都会做的决定,登时冲到苍风身后,拼命抱着他的腰,向流云急喊道:“你走!”
流云神情一震,眼角浮现出迷茫之色。苍风惊诧不已,一面恼怒地挣脱连翘,一面横眉喝道:“你疯了!这人坏事做尽!你要放他走?!”
“你走!你走啊!”连翘竟毫不理会,径自冲流云叫道,双臂却狠命地抱死苍风,拖得他一步也动不了。流云顿时明白过来,此时沈犹枫寻九毒而去,苍风又被连翘拖着,正是逃走的绝好时机,他瞥了连翘一眼,冷笑着转身踏足而起,一个飞身便掠到数丈开外,只一眨眼,人已消失在屋瓦夜色之中。
“放手!”苍风怒目圆瞪,眼睁睁地看着流云逃走,他心中如何甘心,顷刻间内力纵贯全身,身子一甩,便将连翘大力挣脱,连翘踉跄地倒退数步,腾地栽坐在地上,苍风一顿足,又急又怒,正欲去追,倏地听见潭溪水面有动静,他微微一愣,立时奔到溪边,只闻前方的黑暗中响起一阵沉闷的划水声,连翘见状,也慌忙爬起来跑到岸边,霎时间,两个人影“哗”地从水面钻出,一个抱着另一个,急速向岸边靠来,连翘热泪盈眶,苍风惊喜交集,连忙助拉二人上岸,正是浑身湿透的沈犹枫,他怀中紧紧抱着淌水的九毒,这小狐狸此时已无气息。
“九儿!九儿!”沈犹枫嘶声唤着,他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眼睛里射出无法掩饰的惶急与凄痛,他片刻未想,当下将九毒平仰在地,撕开九毒的袍子前襟,双掌交错放于九毒胸口,运转内力有规律地按压着,既而又深吸口气,掰开九毒的唇,俯身张口盖住,助他回转气息,渐渐地,九毒的胸口竟微有起伏,沈犹枫深锁眉头,如此反复运力,突觉九毒身子一震,“哇”地吐出几口溪水,面色竟幽幽好转过来,沈犹枫伸手放近他鼻下一试,已有微弱的气息呼出,沈犹枫方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他怔怔地看着九毒,竟是喉咙干涩,身子疲软,心中五味杂陈,仿佛噩梦初醒一般。
九毒浑身冰冷颤抖,从发丝到脚尖无一处不在淌水,他眉心微微一蹙,似乎极其难受,恍惚中,他半睁开朦胧的双眸,旋即又幽幽地闭上,眼前的人影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既而又变得模糊,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可心里早已笃定是谁。
一双手掌轻抚上他的脸,同他的身子一样冰冷,却在掌心透出淡淡地暖,九毒安静地享受着这轻柔而真实的抚摩,不张嘴,不睁眼,不乱动,因为他害怕这抚摩会瞬间消失掉,他要抓着他,哪怕只有这片刻,他恍惚着,也清醒着,神智被夺走,心却是明亮的,此时此刻,他不是天门掌门,不是皇朝血脉,不是任何人,他只是劫后重生的九毒,是枫哥哥的九儿,呆子和小乞丐,他那般纯粹,纯粹得仿佛他初次遇到他时一样……
蓦然间,手掌离开了脸颊,九毒心中骤酸:“果然……只有片刻么……”眼角缓缓地滑下一道清亮,然而,也就在下一刻,就在他的心再次被悲哀填满之前,他颤抖的身子已被拥进坚实而宽厚的怀抱之中,熟悉的味道,风般的气息,他所爱之人,就这样猛烈,强悍而温柔地将他紧紧拥着,似乎再也舍不得放开。
“你若死了……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九毒耳边吹来温热而苦涩的幽幽轻吟,含着沉重和伤恸,更溢着心如刀割的后怕与痴迷……心中好暖,是他么,言语间没有怨恨,没有冷漠,没有高傲,没有倔强,只有害怕失去挚爱的惶恐与痛悔,是他……此时此刻,他不是龙鼎联盟的风座,不是身负血仇的遗孤,不是任何人,他只是去珠复还的沈犹枫,是九儿的枫哥哥,混蛋和大英雄,他依然深爱着,仿佛他与他从未饱尝过惨变与生离一样……
“九儿……是枫哥哥……一个人的……”九毒心底的话如海潮般拍打涌动,到了唇边却只能化成游丝一般的低喃,可是,这便够了,在九毒因残余的迷药和刺骨的寒冷彻底昏迷之前,他潜意识地忠于了自己的情,也触动了沈犹枫心中那被无情冷酷所深埋许久的柔软之处。
沈犹枫神色幽凄地脱去身上的墨色貂裘,眨眼便将九毒冰冷颤抖的身子紧紧裹住,二话不说将他横腰抱起,起身便向巷口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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