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而非,又有些模棱两可的一问,却是让原本面色轻松地周仁,当即陷入一阵天人交战之中。
知道天子启这是真的想要听自己的意见,周仁思虑再三,终还是小心斟酌着,艰难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齐地的事,确如长公子所言:若非见过吴王的使者,齐王不会急着入朝——尤其不会和楚王联袂入朝。”
“长公子说这是推断出的结论,臣认为,长公子所言非虚。”
“至于楚王宫的丑事,虽然确实有些太过巧合,但公子给出的说法,也同样有理。”
“——自有汉以来,尤其是自太宗皇帝入继大统以来,诸刘宗亲藩王放浪形骸,便已是常态。”
“其中,也确实以楚王刘戊,尤为最甚。”
“即便不是楚王,而是换做燕王、赵王之类,被长公子当面说一句‘我知道了王叔的丑事’,大抵也能把人吓成刘戊那般模样。”
“最重要的是:楚王的丑事,确实没有泄漏的可能,皇长子,也实在不可能有陛下都不曾得知的暗子,能把手伸到楚王宫里去……”
话音落下,周仁额角也已是冒出一层细汗,垂眸看着面前地板的眼神,也时不时飞速抬起一瞬,似是想要看看天子启的神情变化。
天子启倒是没注意到周仁的拘谨,只仍斜靠在硬枕上,目光涣散的看向身前御案,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臣二人就这般各自无言,默然思虑。
不知过了多久,终还是周仁试探着开口,打破了这漫长的寂静。
“陛下可是觉得,长公子有何不妥?”
飞散的心绪被周仁一语拉回眼前,天子启只本能的一侧头,却惹得周仁心头又是一紧!
却见天子启漫无目的的将目光移开,又愣愣思虑片刻,才轻呼出一口浊气。
“我汉家——至少朕,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能干的储君太子。”
“只是能干也好、平庸也罢;”
“无论如何,都得在朕眼皮子底下,得让朕随时都看得见。”
···
“朕看得见,那便是储君能干,社稷有后。”
“然若藏在了朕看不见的地方,那,可就是居心叵测了……”
天子启这番话,不可谓不直白。
——刘荣可以能干;
甚至可以‘能干’到把手伸到关东,比天子启这个皇帝,都更早收到一些关东的消息。
天子启非但不会因此而忌惮,反而还会感到欣慰。
毕竟不过是储君,甚至只是皇长子而已,再如何能干,又怎么可能威胁的到天子启?
要知道手握少府的汉天子,连‘天下皆反’都不带怕的!
有和整個世界为敌的底气,又怎么可能会怕太子储君,甚至是还没做成太子储君,仅仅只是个皇长子的雏儿?
但储君的强大——准确的说,是储君的每一丝、一毫的力量,都必须在天子启的眼皮子底下。
正如汉家的皇帝,无论要制定一个政策、颁布一条法律,还是收一个女人入后宫,都务必要让太后知情一样:汉家的储君,其一举一动,也必须在天子的五指山内。
这无关乎天子启的个人喜好或性格,而是封建帝王最基础的本能:极致到变态的掌控欲。
“栗氏那边,还是仔细查查吧。”
“就算没查出有何不妥,也派人盯着——尤其是荣那小子和栗氏之间的往来,务必要盯死!”
最终,天子启还是遵从了帝王的本能:时刻保持猜疑。
而对此,郎中令周仁,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喏。”
“——嗯,去吧。”
“——近几日,再去替朕看看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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