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走后没多久,安母、刘伯他们便一起回到家。子言抬头看看天时,竟已是正午,早上施粥需要这么久吗?须知此次救济乃是一天两次,分别是早上和下午,各家分别将准备好的粮食赶在这个时间之前统一送到村寨口的粥棚之中,由里正安排的专人负责点验、登记、入册、熬煮、分发,至于为什么不在流民中找人,原是怕人监守自盗,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这不就来事儿了。
“母亲,今日怎么这么久,往日不是很快就回来了么?”安子言疑惑地问母亲,
“唉!现在都得自家盯着才行,如若不然又被贪墨替代了,好的名称没留下,反而吃起官司,那就真是冤枉到家了!”安母说道。
“这可不?若不是前几日有人在粥棚遗忘了东西,临时去取,否则还真发现不了,这帮负责熬煮、分发、看管的人渣,本事儿没有,竟起坏心思,往粮里掺沙,磕掉人家不少牙,用自家发霉、掺杂的粮食或者麸皮偷换好粮食,监守自盗,可恶至极,就在今儿上午,被里正召集众乡党公审,若不是那些流民求情,打死都有可能,就这所有涉事人重打三十大板,而后绑在村口木桩上一天一夜,以示警戒,这些天杀的,但凡有点儿权利就开始作妖,人心怎么能那么坏,这让那些流民怎么活呀!看着这些人受罚就是解气,这不就回来晚了呀!”叶娘开口解释说道,
“如此国难之际,这些人竟然还想发国难财,坑害人民,当真是死不姑息呀!”安子言愤愤道,“彦武哥呢,怎不见人呀?”
“听说北方战事不利,狄人要南下,现今似乎已经过了榆阳府,听说狄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就不知本村服役的后生都怎么样了?县府现在急迫征集民夫修复城墙,我们河南之人也免不了要去,阿大这不就选上了嘛,唉!”刘伯回到,
“竟有此事,真是意想不到呀!诺大个城,还能缺人么?”子言不禁自问道。
“家里粮食虽还有不少,但这战争也不知要持续多久,要打到哪里,听我吩咐,从今日起三餐也改为两餐,至战争结束方止。”安母命令道。
“凭母亲做主!”“尊夫人之意!”众人开口回道,
带众人走后,安子言回了书房,安母、叶娘、刘伯他们则进了正堂,也不知怎的,气氛有些严肃,突然上前开口道:“夫人,据我得知,这村寨之中,尤其是府城之中,大多数人以向南迁,或入长安城避难,不若我们先送少爷、小姐他们过去?”
“再等等看吧,此距长安也不甚遥远,何况未必打的过来!”安母叹了口气,回答道,“家里的银子和粮食还剩下多少?”
“不多了,之前购买粮食用了三百八十两,若是此时卖出,那至少能赚的三倍的钱,只是夫人、少爷心善用此来救济,那账面就只能是亏损的,我昨日查看账目,目前已舍去叁万多斤粮食,账上仍余十余万斤和五十八两银子,若是再有大的银钱支出,可就只能卖粮了”刘伯道。
“家里除必要生活开支之外,其它日用先暂缓吧,联系联系看没有没买家?”安母说道。
“嗯,好的夫人!”刘伯点头道,随后便起身离开。
及至下午,安子言正在读书,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打开门原来是安锦儿在敲门,问其缘由,原来是里正来访,还带了些礼物,安子言疑惑,虽说这里正是其远房族叔,但这些年来交往并不多,这个时候送礼物过来,看来非奸即盗呀,先去看看不迟。待安子言到正堂时,其他人都已到场,母亲和里正正坐在上首位置喝茶聊天,俩人有说有笑,似乎在聊什么开心的事儿,其他人侍立左右,默不作声。
待安子言走进正堂,里正眼神一亮,亲切道:“许久未见,贤侄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呀!安兄若在天有灵,定是欣慰不已,贤侄哪里读书呀,可是已有功名呀?”
“小侄曾在白珩书院就习,已取秀才功名,欲明年参加乡试,不知族叔来此,所谓何事?”安子言看了看母亲,见母亲点头,方才回到,
“也没什么大事,之前村寨赈济施粥出些岔子,虽然已惩其所为,以儆效尤,但老夫也是难辞其咎,听闻你是秀才,定也喜文弄墨,所以带来两打生宣、一盒松烟墨,一来致歉,二来感谢你们家的奉献,还望你们收下呀!”说着边走下来,一手扶着子言的胳膊说道,侍立起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便上前将礼物打开站在子言身侧,随后里正又对着安母说道:“这个是前些时日,吾家做生意的老大,自外地托人送了几只回来,今日过来,特地带了一只,给弟妹补补身子”,只见打开之后却是一只食指粗细的人参。
安母见此,连连拒绝道:”赈济救灾我们自当为之,共度时艰也是应有之义,族叔虽为里正,却难管人心不古,何至于斯,赐我们万万不能收呀!”
“唉!一定要收下,昔日我与安兄也是至交好友,多年也未能庇护多少,你们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且此次你家奉献颇多,我也深受感动,万万推辞不得!”说着竟是掩面而泣。看此情景,安子言惊讶的不知所以,老家伙还真有演技。
“那,那好吧,族兄不要太自责!”安母宽慰道,随后吩咐叶娘收了礼物。
见礼物已收,这里正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回到座位上,端过桌上的茶,呷一口,略带为难道:“为兄这里倒是有件小事儿,需要子言侄儿帮帮忙呀!”
“不知是何事?言儿还未加冠,恐力有未逮呀!”安母歉意的回道,
“也不是甚大事,这不官府又征发力役修复城池,此次我们清水河南岸也在征发之列,老夫寻思着得有一人统筹掌管米粮供应支出,粥棚出了这档子事儿,得时刻有人盯着,我身边也没个可信赖之人,为兄思来想去貌似只有言侄儿合适。唉!实在是近来事务繁多,千头万绪,官府一边要赈济流民,一边要征发徭役,另一边又要清查人口,排查奸细,实在分身无术呀!”此话一出,屋里一片宁静,感叹这老头儿无耻,安子言从没服过役,纵是见过也没体验过呀,他们这些人可是去过的呀,搞不好那可是要死人的。
“若是负责账目及米粮支出供应,应无问题”安子言沉吟道,全然没有注意到刘伯担心受怕的眼神,
“言哥儿,这徭役可不是小事呀,出了事儿你怎么向乡亲们交代呀?”刘伯急切的对安子言说道,
可是话已说出,现在要收回,岂不有违君子之道,安子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里正,我年小力弱,算算账目、管管度支尚可,其他的可就无能为力了。”
“言侄儿深明大义,老丈先行谢过,其他的自有我来处理,你只管负责好自己的事儿即可,呵呵!”随后起身道“那我们就在这样说定了哦!某还有事,就先告辞,后日上午我来接你一同去往县城。不必相送,改日还来的!”
“里正慢走!”“族叔慢走!”众人相送至门前,而后目送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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