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堂作为一个堂口,本就不大,土匪队伍都是由当地一些流民组成,林西就是海南人,年轻时很是凶残,但到了中年却逐渐变得和善,特别是有了林樾之后,面相也愈发变得慈眉善目,大概人到了一定年纪会锐气渐散,也就喜欢享受天伦之乐。林西就年少时在一次拼杀中受伤,好了之后便难有子嗣,他39岁那年林樾出生,大概与这个孩子有缘,林西就特别喜欢林樾,除了将他视为己出,对银春荣也很好。这林樾一天天在土匪窝长大,却天性不好殴杀,而是喜欢小动物,成天在山上掏鸟,不然就是遛狗追野兔,有次还从山上拾了一个孤儿回来。林西就也由着他,好好的一个土匪寨,养鸡养鸭还养鱼,硬生生的变成畜牧农场。日子一久,也就引得下面一些兄弟不满,这老大成天窝在山上不怎么下山去“打猎”,兄弟们都得喝西北风,但林西就并不是真的安于田园,而是知道大规模的流动劫掠一旦频密,必会惹得政府和别的堂口不满。银春荣于是建议他将定期的劫掠改成勒收“行水”,如山下农民收稻之时,每亩田地勒收行水一银元始准收割,山下田地千顷百亩,不用大肆杀戮,每月劫收的行水也数目可观。但这对于其中一些养肥了的兄弟来说,每月所分得的银钱远没有打家劫舍来得多,底下的人一旦不齐心,久而久之就人心涣散。以黎佐田为首的几个惯以作乱的土匪便在暗中连城一线,与北鼎山的匪首胡南凤勾结,密谋除掉林西就,后再将百足堂并入胡南凤的三会堂。
于是,黎佐田便怂恿林西就绑劫百里外蚬沙镇的黄姓富商之子,出发之时再将随行者都换成自己人,故意说服林西就抄近道走,引他到一密林处,便与埋伏在此的胡南凤一行人一同杀死林西就,还把他的头颅割下来,提着跑回百足堂,大声叫嚣着林西就已死,让堂内的人统统归顺胡南凤。而此时,堂内的人在他们到来之前已收到黎佐田叛变的消息,银春荣便带领堂内的兄弟奋力抵抗,这银春荣本是悍女,跟着林西就十多年也练出了一身本领,她先是藏在暗处,枪中了黎佐田的马,再一枪打中黎佐田拿枪的手,然后百足堂里的兄弟便杀了出来,有兄弟跑到黎佐田马下将其拉下马,又砍了他几刀,银春荣再上来,一刀扎瞎了黎佐田的眼睛,最后也把他的头颅割了下来。而胡南凤这边带的人不多,见这百足堂的人更是发疯般的凶狠,黎佐田也身首异处,便调转马头打算跑路,这时,银春荣朝他开了一枪,正中胡南凤的膝盖,胡南凤忍痛也回了银春荣一枪,打中了她的腹部。其他人见银春荣中枪,便也放弃追捕胡南凤,纷纷过来扶住她,银春荣摆摆手说没事,让堂内懂医术的兄弟帮她把子弹取出来即可,众人将银春荣抬进堂内,此时在里面躲着的林樾也跑了出来,见母亲中弹,当即哭成泪人。银春荣中枪的位置正是子宫,很难割开取弹,于是她便咬咬牙,让人下猛药致子宫脱落,最后虽是将血肉模糊包含弹片的子宫排出,但银春荣也奄奄一息,并为此落下病根。经此一役,百足堂上下都钦佩银春荣,即便她是女人,但因为是老大的女人,又为保卫百足堂豁出命去,便都甘心为她卖命。
那一年林樾14岁,银春荣知他早晚要做这百足堂的匪首,就下意识的教他一些本领,又见林樾从山上领回来的孤儿文冲人品憨厚,与他同心,便安排文冲在林樾身边。此后,银春荣又管理了百足堂三年,终因旧疾缠身而病故,临终前,她告诉儿子潭溪村的事,并说他原本姓吴,还有一个六岁就被人领养的同胞哥哥吴桓,最后她从脖子上取下自己家传的碧玉平安扣给林樾,交待好一切事之后,当晚便与世长辞。
银春荣离世那年,林樾才17岁,那时的百足堂,都是银春荣的人,便一致推林樾上了匪首的位置,就这样,林樾成了碉城所有堂口中最年轻的匪领,当了匪领,就得管百足堂几十张嘴吃饭的问题,其时正是1932年,国民政府驻粤“剿匪”的陈司令部队展开全粤大规模剿匪,很多堂口都不敢名目张胆地劫掠,而是分小批的行动,而较为安全的收“行水”因为容易暴露踪迹,也得停止。为了让兄弟们吃饭,林樾也是抓破了脑袋,后来有人告诉他,平康镇的陈家长子陈墨之刚从美国归来就大肆将祖宅基地扩大兴建庄园,看来这陈家不是一般的富庶,既然无法大张旗鼓地“打猎”,那么悄悄地绑票还是可以的。林樾那时候也是没其他办法了,便决定一试,而后就与文冲带了几个人,去到陈家外面候了几天,摸清楚陈墨之出行的时间,看到有一次夜深人静,陈墨之的司机载他去赤墈,到达后陈墨之便打发司机回去,自己一个人绕进一条巷子里,林樾几人见机会来了,便偷偷跟上去拿麻袋套住陈墨之,并用绳子将他绑住,这绳子的结还没打好,林樾就发觉有硬物顶着自己的腰,回头一看,发现几个小伙伴都被人拿枪挟持着,这黑漆漆的小巷里不知什么时候串出几条大汉,把他带来的人都制服了。他又转头看陈墨之,只见他已将自己松了绑,麻袋也除了下来,笑道:“诸位,等了几天,终于来了。”随后便将林樾几人带进不远处一间小屋内审问。
当然这场审问也少不了挨打,知道他们都是蜈蚣山的土匪之后,打他们的大汉问陈墨之这几人如何处理,陈墨之说既然是土匪的话就带去后山处理掉。林樾一听“处理”两字,想要大喊但立马就被人堵上了嘴,再加上被绑着,动弹不得,那几条大汉把他们扯起来就要带到屋外去的时候,陈墨之突然说了句“且慢!”,众人诧异,只见他走到林樾面前,伸手扯下他脖子上的碧玉平安扣,放在灯下仔细端详了片刻,继而脸色发白,他示意手下的人拔掉堵住林樾嘴巴的布条,严肃地问他:“这个平安扣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林樾吐了一口唾沫,说:“还给我!这是我娘的遗物,就算死我也得戴着它!”
陈墨之又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林樾喝道:“关你屁事!”
陈墨之便拿起一块石头,对他说:“你不说,我就把这平安扣砸成粉末,你就算死也戴不上它!”
“等等!”林樾急了,便说:“铁娘子银春荣,你听过这名字没有!”
陈墨之一听,脸色大变,他深吸了一口气,再问林樾:“你今年是否十七?”
林樾一怔,他少年感就这么强吗?
陈墨之见林樾表情,知道自己猜中了,他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转身背对着众人,扶着墙壁,屋里的人只见他肩膀耸动,气喘吁吁,片刻后,他让手下的人凑过去,吩咐他们将林樾带到别处。
林樾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人套上头套,带走了。到他头套被打开的时候,只见自己在一个宽敞的房间内,陈墨之坐在他面前,手里握着碧玉平安扣,对他说:“这里只有你跟我,我希望你告诉我,你娘现在在何处?”
林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我几个兄弟呢?”
陈墨之说:“你放心,他们没事。”
林樾知道文冲几人还活着,便放下了心,此时他端详着眼前的陈墨之,只觉他眉眼特别的熟悉,没错,陈墨之与他有着几乎一样的鼻子和眼睛,林樾想起母亲说过自己有个大六岁的哥哥,他再看陈墨之年纪,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心中便多了份猜疑。两人此刻都猜到对方是自己兄弟,只是还想要更多的证据,林樾便说:“我娘三年前过世了,她就葬在蜈蚣山上。”
陈墨之眼里涌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林樾见状,便又肯定多一分,于是他继续说:“娘临终之前,说过我有个哥哥,接着便把她的玉坠给了我,我想,这是娘的一个小心思,”说到这,他看着陈墨之的眼睛,说:“她希望有一天我能找到哥哥。。。。。。”
陈墨之低下头,林樾看见一滴眼泪滴在他的裤子上,接着陈墨之站了起来,给林樾解了绑,然后把他扶起,看林樾个头都有他高了,陈墨之眼圈发红,便一把抱住了林樾。此刻,林樾知道这个人便是他的同胞兄弟,但他一时间还未适应,毕竟两小时前还挨他一顿打,但陈墨之紧抱着他,林樾能感觉到他心脏在强烈跳动,而自己后背的衣衫也被他滴落的泪水打湿,陈墨之炽热的体温裹拥着他,让林樾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信任,这是一种同胞骨肉才能产生的连通感。
就这样,陈墨之与林樾兄弟相认,之后他随林樾上了蜈蚣山,见了百足堂里的一众兄弟,更是摆了十桌酒席,歃血结盟,正式加入百足堂。处理好这一切之后,林樾带陈墨之来到银春荣的墓前,陈墨之拜祭过母亲后,便在母亲墓前,对弟弟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他此次从美国回碉城是为了替君羡先生办事,将一些军械和电台,从香港秘密运送到中共苏区,但当局与中共现今关系微妙,所以这些事他需要一批信得过的人来低调处理。林樾则表示如今正愁一众兄弟吃饭问题,所以这活正好解他的燃眉之急。两兄弟观点达成一致,于是这百足堂的业务便随着时势的转变,从打家劫舍变成了江湖走镖。自此,百足堂的人神出鬼没,只在晚上出动,山下的村民虽不知他们搞什么,但因惧怕土匪,见着了也纷纷避让。
在陈墨之的指导下,林樾低调行事,带领百足堂的人通过水路秘密地往江西苏区运送了大批量的电台与军械,支持苏区共党的地下活动。这押运工作虽然危险,但也足够让百足堂一众兄弟吃上饱饭。大家虽知道陈墨之才是背后的第一把手,但林樾年纪轻轻却也勇猛有担当,加上银春荣生前得人心,便都愿意跟着林樾冒险。过了一年多,日军扩大对华的侵略,导致华北局势进一步恶化,但国民政府依然在内部搞派系斗争,对外宣称是“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实则以“剿匪”之名实施“剿共”。1933年末,南天王陈司令的亲信梁恭饶因在港城剿匪战绩辉煌,被遣派往匪患不断的碉城剿匪。在此之前,梁恭饶查探过这两年间中共苏区的船运情况,发现有碉城的船只经常出没于粤赣之间,他心中起疑,便私下派人前往碉城调查。
梁恭饶本是土匪出身,擅长心理战,所以不像其他官员一样风风火火地到任,而是故意推迟到碉城的日程,终日在省城流连烟花地,他知道司令部有来自碉城的官员,所以也经常宴请这些官员一起去喝酒寻欢,好给机会他们传递消息。另一边,则是暗中调查碉城的官员、乡绅与匪帮之间的联系,发现陈家的货船与赴赣的私船轨迹时间相差无几,便盯紧了陈家连同派人调查陈墨之,发现这陈墨之乃海归华侨,经营家族生意,在美国、香港和碉城三地往来,日常生活行动也实属正常,加上他并无党派,其外贸生意也的确须经船运,咋看并无可疑之处,但梁恭饶就有一个直觉,陈墨之与这些出没于赣区的船只脱不了关系。
后来梁恭饶派人跟踪,发现这些船都是由蜈蚣山出发,出了碉城后直奔江西瑞金,再在赣州停留一天才回来。于是梁恭饶找人埋伏在古埠东郊一带,待这刻有蜈蚣标记的船一出现,便来个一锅端。
数月后,梁恭饶到碉城上任,他通过碉城的剿匪主任兼县长沈裕强认识了警察总署的郑局长,再让其组一个饭局,点名要认识碉城最富有的乡绅,于是便有了他跟陈墨之一开始见面的那个饭局。
也就是同一晚,林樾带着百足堂的九个兄弟运送军械的时候,途经古埠东郊,遭到了梁恭饶部队的围剿,九个弟兄全被射杀,林樾右肩受伤,他知道这船军械保不住了,当下得留着这条命想办法通知哥哥,于是一路带伤躲藏,最后逃回陈墨之在赤墈下埠设立的临时联络处。这联络处由一个姓吴的男人把守着,是陈墨之的心腹,他见林樾受伤,便立马用备好的医疗器材将其肩臂上肉割开,用钳子娴熟地将镶嵌在肉里的子弹取出,在陈墨之到来之前,他已经替林樾缝合伤口,并上药抱扎好,让其躺下休息。
陈墨之到来之后,见弟弟受伤不重,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又陷入自责,这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万一遭遇不测,他无法原谅自己。林樾知他自责,便说:“没事的大哥,娘找过算命先生给我看,说我是逢凶化吉的命,能活到九十九,但。。。。。。”说到这,他眼里流出泪水:“九个兄弟全没了,大哥,他们,都没了。。。。。。”
陈墨之为他拂去泪水,说道:“他们是烈士,是为中国千千万万同胞的明天而牺牲,不是因为你。”
林樾又说:“他们之中有四个人,三民、阿廖、锦灿、阿炳,他们在山下都有家庭,而锦灿的儿子才不到一岁。娘在的时候特别交代过,就算是饿肚子,那些死去的弟兄眷属,也必须全数安置好。”
陈墨之替林樾盖好被子,说:“我记住了,会安排人给她们一一送去恤金。但现在,你要把伤养好,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老吴这里养伤,他会替我照顾你,而百足堂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给兄弟们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林樾点点头,有大哥在,他就安心。
黄颜次日醒来时,梁恭饶已走,她看看自己的衣衫,知道他并没对自己做过什么,不禁松了一口气。此时丫鬟敲门,是给她送早餐来了,黄颜知道这丫鬟是配给她了,便问丫鬟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丫鬟说自己叫阿秀,年十七,黄颜又问为什么到这里做丫鬟,阿秀便说家里兄弟姐妹多养不下才卖来这里,她一边帮黄颜倒水洗漱,一边说高老板待她不薄,一来就让她伺候黄小姐,又说黄小姐品貌才学都比楼下那些老举们好,她是运气好才到三楼干活。。。。。。阿秀这一遍遍的奉承让黄颜无话可说,便闷头吃早餐,她见端上来的早餐是三丝炒米粉,便想到司徒烟。早饭过后,她走上司徒烟的阁楼小房间,敲了敲门,司徒烟一边擦脸一边来开门,见到黄颜,并不惊讶,也就自顾自地洗脸刷牙。黄颜见这狭小肮脏的阁楼被司徒烟收拾得整整齐齐,天窗擦得明亮,床单也换上了干净的,便坐上去,舒服地把脚盘起来,司徒烟洗过脸,看到黄颜坐在她床上,便说:“我熬了两晚,现在要睡了,一起吗?”
黄颜笑道:“好啊!”说罢便躺到一边去,让司徒烟躺上来,司徒烟盖好被子后,黄颜一把抱住她,说:“就让我抱着你睡一会好吗?”
司徒烟知她有心事,便拍拍黄颜的手臂,黄颜接着问她:“阿烟,你有喜欢的人吗?”
司徒烟说:“有啊,我喜欢我娘,外公,还有我的老师。”
黄颜说:“不是这种,是男女的那种。”
司徒烟想了几秒,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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