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父亲向来是不管她的,施浅美对他的印象很差,他不仅觉得施浅美是个负担,还常常毒打母亲,他游手好闲,还爱赌钱,常常惹得高利贷来家里恐吓他们一家。后来,直到他意外离世,施浅美也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在她心里,父亲这个人等同于噩梦。而母亲,她是真心爱她疼她的,施浅美从来就知道。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常常被家里附近的孩子们欺负,总是弄得一身的伤。母亲是善良过了头的人,从不对人发脾气,尤其是那些小孩子,她用她自己的母爱去爱他们,却未得到回报。在施浅美受了欺负哭泣时,母亲也只会抱着她一边道歉一边安慰,渐渐的,她也便懂事了,也便学着自己保护自己和母亲。
那时候,施浅美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哥哥的,无所不能的哥哥,可以保护她和母亲的哥哥。
回忆作罢,施浅美叹息浅笑。
十八岁,她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偏偏倒退到那一年。那一年,母亲离世了。她时常想,如果自己的记忆再往前一些,那么她还可以有活着的另一个意义——寻找母亲。即便抱着虚假的希望,很有可能当她想起母亲早已逝世的事实时会觉得上帝过分残忍。但,这一刻,她真想忘记母亲逝世的讯息,那样她便不会一无所有,连未来的去向都无法把握。
想着,施浅美仰起头,看向窗外一望无垠的夜空。
未来就像这夜空,无迹可寻,连零碎的星点都没有。
没有明月,没有稀星。
而往昔,却仍是空白,就像是站在了某个分界线,往前是黑暗,往后是苍白,前前后后都没有属于她的一席之地。
在苏醒之后,施浅美常常怀抱着悲观,如此定义自己的人生。
也罢,她叹气,留在程家,至少可以不用担心短期内的去向。虽然计划着离开,但她也毫无目的,因为她身无分文,而记忆又停留在十八岁。
这世界,就算是一两天,也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何况是六年。
六年之后的她,24岁。
十八岁距离她,已经是亿万光年。
她可以循着过去去找回自己,但任谁都知道,几率不到百分之十。
所以,此刻的她除了留下,好似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只叹,命运爱开玩笑。
Chapter 03
翌日下午。
烂漫的阳光为十一月末渐入冬季的气候填了几分暖和,目之所及里,竟令人有着时光逆转回盛夏的错觉。只是,偶尔的一阵清风,凉意瑟瑟,又会叫人即刻将错觉纠正,回到这秋末的午后里。
这般好天气,像是个好开始。
于是原本在落地玻璃前弹钢琴的程情深忽然抛下了未完成的曲目,跑到了捧着小说正看得入迷的施浅美跟前,又顺手抓过桌子上的纸笔,利索地写上了一句话,而后一脸希冀地看着她。
——【浅美姐,我们出去玩吧。】
施浅美偏头,看向屋外,天气确实不错。
但,看向程情深时,她仍是犹豫,程墨深吩咐过,不许她带着程情深乱跑。上一次,当施浅美收拾行囊后向程情深道别离开时,程情深一个人足足跟了她几条街,跟到差点被小流氓戏弄,施浅美才心软回头。她记得,那一次程墨深的脸色有多沉,看她时,他眼里的火光简直要将她吞噬,而今她想起,仍然会畏惧。
念想着,施浅美浅浅地叹了一口气,问程情深:“你想去哪玩?”
闻言,程情深黑溜溜的眼珠子溜转了一圈,深思熟虑后,她笑着写下——
【游乐场!或者,我们去shopping也行!】
游乐场?Shopping?
施浅美看着蓝色圆珠笔字迹,脑子里已经想象起人群蜂拥的景象——汹涌的人群里,不会说话的程情深被湮没其中,就算自己能够呼唤,但喧嚣里,程情深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施浅美当即就摇了头。
“不行!”她说,“无论是游乐场还是购物中心,都人多复杂,万一走散了怎么办?”
施浅美的拒绝令程情深不觉扁了嘴,只见她低下头,继续写字。
【为什么你和哥哥说的话都一样?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是担心我,但我就只是想去看看,想在人多的地方走走,听听别人的声音,看看别人的笑容。再说了,长这么大连游乐场都没去过,感觉很……】
看着她写下的话语,施浅美再一次心软了。
记忆里,施浅美也从未去过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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