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人场的院子里,那若有若无的声音随风一飘出来,我们全站住了。原本打算走的,可是现在,我觉得脚步发沉,想走也走不动了。
“也可能是风吹的呜呜的,咱们都听错了吧。”黄三儿连忙就打圆场,回身拉着我说:“咱们先走。”
“六斤……”
又是一阵从西向东吹来的风,刮过院子,风声里依然夹杂着那模模糊糊的声音。这一次虽然声音还是很模糊,可我们四个人听的清清楚楚,真的是在喊我,连黄三儿也说不出什么了,站在那里傻着脸,朝炼人场的院门又看了一眼。
本以为今天这个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然而临走的时候突然听见这两道声音,一下子让我措手不及。
我转身趴到院门之间的缝隙朝里面看了看,院子还是空无一人,站在土炉上面的独角山羊估计是流尽了血,已经倒下。整个大院变的空空荡荡,针落可闻。
“哥,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想进去看看。”我跟庞独打了个招呼,我的名字一被喊出来,就说明这件事是甩不脱的,即便现在匆匆忙忙走了,迟早还会再出现。
“我跟你进去。”庞独走到我跟前,抬手就把腰里那根打鬼鞭丢给我:“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拿鞭子抽。”
庞独的脾气我知道,肯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冒险。我们俩一前一后的重新翻到院子里,猫女也跟着翻进来了,只剩下黄三儿在外面看管着行李。
我们三个人站着不动,在仔细的分辨,刚才那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但是我们进来之后,声音又消失了,只能听见风从院子上面刮过时的呜呜声。声音不出现,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声源究竟在何处。
影子没有了,独角山羊死掉了,院子西边那几棵老槐树的树梢在轻轻随风摆动,三个人站了许久,腿都有些发麻。
“六斤……”
这个时候,那道连喊了两声的声音,陡然而发。我一直全神贯注,声音一传出来,我的目光顿时就投向了三座土炉最中间的那一座。
我觉得自己这一次没有听错,那声音,就是从中间的土炉里面传出来的。
这样的事情一想就让人感觉发憷,土炉平时是用来焚烧尸体的,里头不知道烧了多少死人,老槐树下钻出的影子,也全都爬进了这座土炉。一直到我察觉出声音是从这座土炉传出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这座土炉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一只手握着黑金桃木,一只手攥住了七门的打鬼鞭,事情已经出了,想躲也躲不掉,所以,我的心一横,开始慢慢朝那座土炉走。
三个人分别隔着一定的距离朝土炉靠拢,每一步走出去,我都觉得自己的脚步全踩在心窝上。没过一会儿,我们已经走到了离土炉很近的地方,走近之后,我看见土炉的炉门果然没有关严,只不过站在这儿,看不到土炉里到底有什么。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情况不明,这样冒冒失失的过去把土炉的门打开,有些不妥。
这个时候,黄三儿也从院子外面翻了进来,一溜小跑的跑到我们跟前,这货很鸡贼,不过三个人都进来了,就剩他一个在外面,他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叫这两个小东西先去探探。”黄三儿取出两只小黄鼠狼,郑重其事的小声说道:“还是那句话,平时好吃好喝养着你们俩,别到了这个时候给老子拉稀掉链子,去,瞅瞅那个炉子里头有啥东西。”
两只小黄鼠狼很机敏,跑动起来如同闪电,一落地之后,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子,嗖嗖的冲向了最中间的那座土炉。
黄三儿驱使两只小黄鼠狼一向得心应手,而且每次都能有奇效,然而这一次,情况显然不同了。两只小黄鼠狼还没有跑到土炉跟前,一起停了下来,吱吱的叫了两声,身子朝前一探,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似的,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去!看看是啥。”黄三儿驱赶两只小黄鼠狼,但是小黄鼠狼不肯再去,各自扒着黄三儿的一只裤脚,死都不松爪子,黄三儿就急了:“怎么着,你们俩不去,难道要我去?给我去!”
不管黄三儿怎么驱赶,两只小黄鼠狼就是不去,事到如今已经很清楚了,那只土炉里,不仅有东西,而且还是要命的东西。两只小黄鼠狼胆大包天,当时在老牛他们村子里,遇见两只已经小有气候的铁甲王八都不怕,但现在,却被吓的屁滚尿流。
黄三儿和小黄鼠狼磨磨唧唧,庞独就不耐烦了,伸手从我手里拿过打鬼鞭,朝前走了几步,我还没来得及阻拦,黑黝黝的打鬼鞭在庞独的手中一抖,细长的鞭梢就和长了眼睛似的,在半空甩出一个鞭花儿,结结实实的缠住了炉门的把手。
一丈二尺六寸长的打鬼鞭绷的笔直,庞独的手腕一用力,土炉的炉门一下子就被拉开了。
嘭……
炉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土炉里面嘭的就爆出了一团淡淡的白烟,土炉的下层是用来放置木炭和煤的,残留的炭灰煤渣很多,随着白烟,一层一层的炭灰也被激荡起来,迷迷蒙蒙,一时间也看不到土炉里面到底有什么。
喵!!!
猫女身边的那只大黑猫,呲牙咧嘴冲着土炉开始叫,一边叫一边走来走去,显得烦躁不安。这只大黑猫平时很稳重,一天到晚也不听它叫一声,然而此时此刻,大黑猫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激住了,浑身上下的黑毛又一根一根的直立了起来。
夜风一直都在院子上头刮来刮去,却刮不到院子里面,弥漫的淡淡的白烟还有炭灰久久不散,我们唯恐白烟有毒,各自都退了几步,撩起衣角捂住嘴巴和鼻子。
过了好一会儿,尘烟才缓缓的散了一些,我眯起眼睛,透过稀薄的烟望向土炉,这一眼望过去,我好像和那只黑毛一样,连头上的头发都想炸毛竖起。
这座平时用来烧人的土炉里,果然有东西!
我的眼神仿佛都凝滞了,一下子回想到了前几天和黄三儿在返回的途中遇到的那件事。
一口不知何年何月的黑釉大缸,缸里面有一个跟我相貌相似的年轻后生的尸体……
要是我没看错,这座土炉里面,竟然是那口大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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