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爱有很多种,有的人的爱是成全和赠予,严鹤臣却不,站在巍峨的九重丹壁上,他看着连绵的宫阙,心里面闪过一丝复杂的滋味。
他的爱,是索取,是掠夺,是要与他共沉沦,是要把她拉下深渊,堕入黑暗,永世不得翻身。
严鹤臣你真卑鄙。
他掖着手,风把他的袖袍吹得鼓起,明珠是娇花一朵,他为了得到她,无所不用其极。
年末,皇帝依照祖例封赏六宫,给入宫年头长的嫔妃都晋了位份,奇怪的是,明珠亦在受封之列,她晋了七品,官袍换成了浅青色。
旁人的晋封都是欢天喜地,明珠脸上愁云惨淡,她穿着新官服到少府监来给严鹤臣看:“皇上封赏六宫,关我何事,竟给我晋了官。”
浅青色比豆蔻绿浅上几分,严鹤臣觉得比以往更好看些,豆蔻绿说是叫豆蔻绿,可颜色瞧着老气,还是浅青色好,衬得她像一枝袅娜娉婷的绿桔梗。
至于皇帝的心思么,这分明已经成了司马昭之心了,说是封赏,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早晚要把明珠收为己有。皇上登基这么多年,最擅长的事莫过于隐忍了,这么徐徐图之的劲儿,看上去倒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
太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早就免了晨昏定省,整日药不离口,流水似的药材都送进了万福宫,可依旧眼瞧着太后一日比一日消沉了。
这日天气好些了,太后打起精神来叫着熙和:“严鹤臣回宫也有些日子了,他去了少府监,管的是前朝的事儿,和后宫的牵扯也少了,你看他今日忙不忙,不忙就叫他过来一趟。”
熙和得了旨意,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回来,她给太后蹲安说:“严大人说手底下还有几个户部的卷宗没有处理好,一时三刻抽不开身,给老佛爷告罪了。”
太后倚着引枕,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声道:“熙和,今日没有外人,也只有你和我,你说说看,严鹤臣回到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奴才觉得,保不齐是为了先帝爷的兰贵人。”熙和道。
隆冬的日头也是冷冷的,照在锦支窗上,檐下的金银索子在窗纱上面投出朦胧的影儿。
“查出来又如何呢?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太后叹了口气,低头把玩着尾指上的护甲,“可你瞧瞧,他如今半点动静都没有,除了少府监之外也不去旁的地方,倒像是就此罢手,做个安分奴才了呢。”
熙和给太后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太后还是该好生将养身子,别再劳心劳力了。”
太后却并不上心,她摆摆手:“那太礼监的姑娘怎么样了,皇上还对她上心么?”
“皇上前两日封赏了六宫,给不少老人儿都晋了位分,”熙和姑姑看了一眼太后的颜色,低声说,“额外封了明珠姑娘。”
太后只觉得头痛起来,她用手拍了拍床沿道:“皇上聪慧这么多年,怎么能在这事上犯糊涂,他是天子啊,普天之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非要盯着这个。”
太后气极反笑:“你说,若是皇上强娶了明珠,严鹤臣可会如何?”
堂堂一个皇帝,竟和臣子抢女人,说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宇文夔自然知道严鹤臣对明珠颇为爱重,可他生性刚愎自用,自以为没有人能越过他去。除夕夜宴之后,他专门找到姚皇后,让她派人把归音阁收拾出来。
待皇上走了,郑容带着奴才来给姚皇后请安,看着摆在桌案上的酸梅果脯和酸枣糕,郑容笑得一团和气:“听娘娘的意思,咱们宫里是要进新人了。”
姚皇后笑笑:“过了春分,也该到了选秀的日子,把空院子收拾收拾也是应当的。”
郑容笑着点头,两个人表面上是一团和气的你来我往,出了宫门,郑容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她身边的宫女叫荔枝,郑容微微侧过脸对她道:“你有没有闻见屋里有什么味道?皇后娘娘在烧艾吧。”
烧艾是怀孕的女子保胎的手段,郑容是懂得调香的,自然对各种味道格外敏感一些,她微微眯着眼,淡淡道:“宫里又添了一个孩子么。”
*
不过又过了三五日的功夫,后宫传来消息,说是姚皇后不知怎的跌了一跤,当即见了血。
宇文夔走进长春宫的时候,一屋子药味,姚皇后戴着抹额,呜呜地哭着。宇文夔轻声安抚两句,郑容在一边亦是宽慰:“皇上膝下只有两个皇子,都是娘娘所出,娘娘还年轻,不愁日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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