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偶尔会想,如果严行晚一点说出这些话,就好了。如果能给我更多时间、更多阅历、更多钱,我就可以从容不迫地接受他,好好爱他。
但偏偏在这个时间点,这个我懵懂有余而宽容不足的时间点。
我推开严行,愣怔。而后,也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自顾自地把音量切换成平时说话的正常音量:“你说什么?”
在深夜的静谧的衬托下,我的声音大得吓人。
“张一回,”严行声音很轻,但语气慌张,“你,你……小声点。”
“你刚才说什么?”我音量未变,甚至更响亮了。
“妈的你们吵什么呢!”唐皓忽然咕哝着骂了一句。
严行急忙抓着我的手腕晃了晃,用气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张一回你小声点……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我再度沉默,大脑是一片空白。
“睡吧,你接着睡吧,张一回,”严行收回跪在我床上的腿,声音打着颤,“我还有点事……我走了。”
他说完,也不等我回答,落荒而逃。
走廊里慌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没一会儿,唐皓的呼噜声又响起来。我坐在床上,呆愣地盯着寝室的窗户。原来外面又下雪了,大风大雪,凌晨三点半,严行是从天津赶回来的吗?那他又要去哪呢?
他说,他好像有点喜欢我——是那种喜欢。
那种是哪种?是愿意和我做朋友,还是——不,不可能——我脑海中陡然浮现出随喜会馆的屏风上的画,两个男人……
严行不是那种人,太明显了,蓝茵,苏纹……一个个漂亮的女孩子都往他身上凑,他不会是那种人。再者……无论他是哪种人,我都不是那种人。高中的时候隔壁文科班的一个女孩儿给我写过情书,说她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那时我其实是想答应的,但想到自己没钱给她买礼物,没钱带她出去玩,才狠心拒绝了。
我想严行只是为了道歉,才说这样的话安慰我。
他是聪明的人,他不想我自卑。是这样吧。
我坐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甚至已经有些泛白。夜里严行回来过吗?我甚至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是做了场梦。其实严行并没有回来又离开,他还在天津,和他的朋友在一起。
我终于倒回床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沈致湘坐在桌前背单词,见我醒了,一屁股坐到我床上:“哎,一回,昨晚严行回来了?”
我的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他回来了,我希望他没回来,他没回来。
“是吗?”我沉默几秒,说,“不知道啊。”
“我就说啊,靠,”沈致湘翻了个白眼,骂道,“唐皓他妈的脑子有病吧,大早晨起来就在那儿跟我逼逼,非说严行昨晚回来一趟又走了,说严行打扰他休息,他要和生活部反映这个情况,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当官当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
“……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致湘抱怨一通,又回去背单词了。我洗漱完穿好衣服,摁亮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点过了。
此外,手机上,有十一个未接来电,从凌晨一点零二到凌晨两点四十八,全都是严行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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