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律缓缓睁开眼睛,发烧才退的脑子还是很沉重,眼前朦胧一片,用力眨眼牵着月牙弯眉头一蹙。
四周的模糊景象逐渐清晰,眼前竟是一张放大的垂髫男童稚嫩的脸。男童俯首轻皱着的眉头在看到秋小律睁开眼睛的一刻突然开闸,一股清水从眉心汇入眼珠般透着闪亮。
她吓得猛地抓起被子面对男童侧身并用手肘撑床往内侧挪了半米距离,心脏猛烈跳动,喉咙却是半点声音没法发出。
男童倒是没有察觉异常般兴奋地用手撑着床沿,蹬着双脚一蹦一跳地望着她说:“三姐,你终于醒啦!”然后扭头往门外方向喊,“娘亲!大姐,二哥!三姐醒啦。”
未待她反应过来,门外脚步声已是接踵而至。
片刻抬步进来一少年,浓眉大眼长相俊俏,脸上还挂着一丝未褪去的青涩,黑檀木簪束发,着一身月白素面平绢直缀,踏着沉稳的脚步走进却是显得少年老成。男童扭头咧嘴一笑,朝那人身边走去:“二哥,三姐醒了。”
少年迈步至床边站着,眉眼轻蹙故作严肃地看着她道:“绿筱醒了,这次可知受罪了,以后莫要再任性了。你一个女子竟然去翻墙,还摔伤自个。可知你近日昏睡不省,爹娘寝食不安,食不甘味。二八年岁才刚及笄毫不矜重,东篱都比你稳重些。”
“律小?”她眉头紧蹙看着眼前站着的俩兄弟一脸疑惑,不理解这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脑子却在努力回想,突然头痛欲裂,才用手撑着头,脑子里被一张张如幻灯片般的画面撞过来然后如烟花似的炸开。
那是属于原身的记忆。这个身体的人叫秋绿筱,十六年岁,与原本因为发烧而沉睡的她交换了身体。眼前俩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二哥秋君影,年十八。男童是四弟秋东篱,才八岁。
翻墙摔伤?秋小律,不,现在是秋绿筱了,她快速翻阅起原主的记忆,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君儿言之有理,也是我往日管教不严。绿儿是该着重学学规矩了。”伴随着声音进来的是秋绿筱的母亲谷容。
谷容虽已四十,但保养得当,脸上未显风霜,身着灰红绢绸交领对襟,腰间帛带系扎,长裙曳地,宽袖翩翩还能看出纤细身段,看上去倒像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嘴上虽是谴责之意但是表情却是略微担心,步子也略显得匆忙些。
“娘说的是,是该好好教导绿筱规矩,那么大了还没个轻重。”说话的是大姐秋雪梅,挽着母亲的手一并进来。
谷容走到床沿侧身坐在对面伸手贴上她的额头探温,同时左手也一并贴上自己的额头,原本轻蹙的眉头一松,一手捏过被她抱紧的薄被,另一手轻轻按下肩膀躺好,温和地看着她道:“好在燥热已退,身体可还有何处不舒服?”说完朝门口站着的小丫鬟道:“秋桑,快请大夫来给三小姐诊诊脉。”
“是,夫人。”秋桑闻言匆忙往门外走去。
她表面淡淡地望着谷容,余光却是在观察着周围,微缩的瞳孔却表明此时的内心已是如在深海狂涛巨浪上的一艘船只,被拍打得左摇右晃险点翻覆。在现代她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面对一群刚刚认识的熟人也难免不知说些什么。
“绿儿?”谷容见三女儿没有说话,眼里又涌出些担忧。
她动了动喉咙,眼睛往下瞥了一眼不敢表露出眼里的震惊,清清喉吞下一丝忐忑,带着些许不自在地回道:“嗯……娘,我没事。”
“这孩子,说话都没往日的精气神儿。这一摔也不知牵动何处,该让大夫来好好诊治,切勿落下宿疾。”谷容叹气道。
“娘,就该让她长长记性,于他人府中也此般任性,幸而彼处院子偏僻少人通往,不然以当日众人聚集之况闹个尽人皆知,秋府的大名得因她传遍邺都。最好让她疼多一阵子。”秋雪梅冷冷道。
“雪儿,休得胡言乱语。”谷容佯嗔道。边上站着的秋家俩兄弟同时微侧头掠视了对方,脸色肃然,默默无言。
秋绿筱闻言望向母亲后面站着的秋雪梅。这原身的大姐,年二十,肤若凝脂,月眉星眼,清丽秀雅气质高冷,而且琴棋书画精通,可谓是邺都中出了名的才女。对比来看,秋绿筱长相一般偏上,性格大咧好动,翻墙这事放她身上也却是真能让人相信。
看着如此美人,心底甚是羡慕,长得貌美,多才多艺,虽性情清冷,但举止投足从容不迫,确有大家闺秀之风范。不过拉下眼睑一想,自己现年才十六岁,青春是最好的礼物。对于现代的生活,虽然她家人都不在了,还是会有点不舍,可也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以后他们便是她的家人了。秋绿筱躺平的心态倒是令她泰然自若。
“夫人,张大夫请来了。”秋桑边说着弓腰伸手引着张大夫进屋。
众人皆挪到一边给张大夫让出位置,张大夫把脉片刻,起身向谷容拱手道:“夫人无需担忧。小姐虽已苏醒且幸未伤及根本,还需多察数日观其况。按老夫药方每日煎一副,日服两剂,服半月。可眼下尚未痊愈,期间切勿过劳,静养月余,以免落下病根。”
张大夫说完走到靠床边的桌子上写下一药方,递交给秋桑。谷容闻言点头,感谢了一番并吩咐秋桑送张大夫出府。
“绿儿,几日未进食饿坏了吧,庖屋内温有粟米羹,食碗可好?”谷容说着,秋桑已经把药方交予厨房煎煮并端着碗粟羹进来了。张大夫则被引至前院由前院负责洒扫婆子引路。
她确是觉得饿了也不矫情,自己拿过汤匙三两口就吃完。嗯~这小米粥还挺好吃呀,一股浓浓的米香,果然无公害的东西就是好啊。吃完还舔舔嘴唇。
谷容看着她胃口不错故稍作放心,但也知多日未食不能一顿多食,接过碗递给秋桑后让她躺好,捏了捏被子盖好,整理平整,轻手给她拨开额头碎发并嘱咐其卧床静养。“大家都随我出去吧,让绿儿好生休息。秋桑,照看好三小姐,若有事即刻来通传。”
“是,夫人。”秋桑闻言屈膝行礼道。
谷容吩咐完牵着小儿和众人出去,留下秋绿筱和秋桑两人。
“小姐,今晚你想吃什么,婢通报宋妈去做。”秋桑整理房间一边问道。
秋绿筱睡的多了,这时也睡不着,想着整理整理思绪,对于刚刚提起的摔伤之事却是找不到半点记忆片段。
睩眼思考,听到秋桑询问,对啊,既然秋桑是她的贴身丫鬟,当时她应该也在场知道情况的。“欸,秋桑,我怎么会翻墙摔伤?”
秋桑闻言走近床边,躬身道:“小姐,你忘记了吗?”秋绿筱无奈,她就是忘记了才想问的。
见小姐不言语,继续道:“小姐,你是在赵府筹办的牡丹宴中摔伤的。在芍药苑通往梧桐苑假山的小路上,当时你吩咐婢去找大小姐过来。但是婢找到大小姐引到假山的小路上没看到你,就继续往前找,在梧桐苑一个角落墙角边发现小姐你。”
“哦?我当时已经昏迷了?”
“是的,当时婢和秋葵一道把你扛到内屋,大小姐吩咐秋葵去把二少爷找来并安排马车送你回来。”
听到这些她不经皱眉,难怪大姐刚刚这般训斥。不过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妥,想不起来也没有头绪,虽有疑惑也只能先放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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