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白雪摆手摇头,不住咳嗽说道:「这却不可,不问清名姓便贸然央托媒人上门,到时若有变故岂不反为不美?还请二郎问个清楚,待我着人细细打听,而后再做定夺不迟。」
蔡坤见她执意如此,便也无奈不再坚持,笑着换了话题问道:「我听手下人说起,婶娘府上这两年田产欠收,日用开支可还充足?若是不及,小侄倒是有些闲钱,婶娘随时开口便是……」
「二郎费心,去岁家中变故,积蓄花了不少,如今手脚紧些,倒也还支撑得起,若真有捉襟见肘之时,少不得还要麻烦二郎……」应白雪滴水不漏应付过去,直让对面蔡坤无从下手。
「泉安这一去,家里便再无男丁,这领养过继一事,却不知婶娘考虑得如何了?」
应白雪凄惨一笑,说道:「我们孤儿寡母不过三个女人家,又能如何考虑?若真能有陈家血脉过继而来,传下家中香火,我便死了倒也能安心,只是不知,族中属意何人过继?」
「昨日与族长谈过,远近亲族,也就小弟家中芹哥儿最最合适,亲缘又近,年岁也好,不怕过继过来将养不活,」蔡坤涎着脸说道:「本来族叔今日也是要来的,临时县里太爷有事相询,便不曾过来,只是托付小侄说与婶娘示下……」
「二郎家中小儿今年十四了罢?」应白雪愁云惨淡问起,见蔡坤点头,不由皱眉说道:「行云二十不到,却要有个十四岁的继子,这年岁怕不合适吧?」
「却要禀明婶娘,我和族叔的意思,如此只是应个名头,待将来芹哥儿娶妻生子,泉安这支香火传续,芹哥儿孝顺婶娘和弟媳自然不在话下……」蔡坤早就计议停当,不说泉安一脉田产房舍,单是他死后所授朝廷旌表,那份荣勋可是能传于子孙的,再算上那洛行云风姿绰约无比美貌,无论如何算计都是极其值得的。
应白雪也自心知肚明,只是无奈说道:「我这身子总是不见起色,只怕不知哪天一命呜呼,一想起留下灵儿和媳妇孤苦无依,我这心里便如针扎一般……」
「总要先将灵儿打发出门,才能考虑洛行云过继之事罢?」应白雪假意擦了几滴眼泪,抽泣咳嗽不停,半晌才道:「如今我已不能理事,家中日常事务都是行云管着,若是先过继了,我却怕那洛行云因此薄待泉灵,嫁妆上便未必尽心尽力……」
她说得冠冕堂皇,蔡坤自然无奈点头,心中却是腹诽,偌大家产自然不能都让泉灵当成嫁妆带走,能少一分便是一分,只是他素知这应白雪巾帼不让须眉,不是如今病体不愈身体虚弱,他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前来仗势欺人。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蔡坤这才告辞,应白雪命翠竹将他送走,这才叫来洛行云到房中说话。
与儿媳说明其中原委,应白雪叹息一声,擦去脸上黄蜡,笑着说道:「如此心急便跳了出来,怕是有人等不及为娘一命呜呼了……」
洛行云轻轻点头,听了婆母转述,她心中也有了定见,便道:「看来便是这蔡坤为刘权撑腰仗势,只是却不知他所图为何,若说田产宅院,咱们家与他可是天壤之别。」
应白雪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儿媳,直将洛行云看得发毛这才笑道:「你看他步履飘忽、眼泡浮肿,明明便是酒色过度之相,他家有万顷良田,豪宅广院,虽然钱财多多益善,却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那刘权倒是贪图这份家业,至于蔡坤……」应白雪饶有深意看着儿媳,「心思却在行云身上!」
「怎会如此?」洛行云愕然无语,半晌才道:「媳妇平日并不随意出门,待人接物均是点到为止,如何却招惹了这般祸害?」
应白雪笑笑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道理不外如是,人在家中,祸从天降,若非垂涎你那美色,他蔡坤何必将自家儿子过继给你?还不是为了日后方便前来叨扰?」
洛行云一听便即明白,以蔡坤所见,应白雪一去,泉灵嫁走,府中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到时候他每日以探望儿子之名前来拜会,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尤其自家孤儿寡母,如何与他相抗?
「初时为娘劝你改嫁,心中便是此意,到时为娘撒手一去,你自改嫁,泉灵也嫁个好人家,如此一来,纵然失了这片家业,却也不至于害了你们姑嫂……」
应白雪眼中骤然现出精光,与那蜡黄俏脸浑然不同,「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为娘身体尽复,却要会会这帮险恶豺狼!」
洛行云却厌恶说道:「那蔡坤酒囊饭袋一个,仗着家中有些资财便肆意妄为,真以为媳妇是个好欺负的么?真惹急了我,修书一封给家父,倒要叫他好看!」
应白雪笑着摇头,「莫说你父亲非是本地父母,便是那州中长官,又如何断的了这家事?那蔡坤所思所想,不过是待为娘去后、泉灵嫁走,将你生米煮成熟饭,又岂能让你传出书信求告娘家?」
洛行云微一转念,心想果然如此,若那蔡坤布置周密,婆母去后小姑再嫁,自己一人独守空房,他再以探望亲子为由每日前来骚扰,她虽对其厌恶至极,但若蔡坤用些下流手段,自然防不胜防……
她心中一阵后怕,不由看向应白雪,眼见婆母目光灼灼、精神饱满,不需几日便能恢复如初,这才心中安定、不再恐慌。
应白雪自然知道儿媳心中所想,今日蔡坤适时来访,倒算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有此大患在旁虎视眈眈,洛行云自然懂得如何作为,即便不同自己共同进退、服侍彭郎,却也不至于就此撕破脸皮出去告发,她阐明厉害,倒也不必虚言恫吓,只是笑道:「凡事有为娘在,你且放宽心,那药为娘多吃几副,身体尽好了,这家业便可高枕无忧!」
洛行云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再无旁念,只盼婆婆尽早康复,自己到时借机回乡省亲,就此逃出苦海,再也不回这陈家便是。
她起身告辞要走,应白雪却笑着拦道:「我已命翠竹去请彭公子,你且少坐片刻,等他来与你见过,以后你便每日去指点他学问之道,也算了了为娘一桩心事!」
洛行云难以推辞,婆母如此先礼后兵,着实让她难以抵挡,便即坐着闲聊,等候彭怜来到。
不多时,翠竹领着那彭怜进得门来,洛行云抬眼观瞧,那少年却正是晨间衣着,只是此刻近处看来,更觉高大俊俏,让人不敢直视。
她忽然脸色一红,转头才见婆母应白雪竟然看得眼神痴然,不由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应白雪略显尴尬,笑着与彭怜见礼,这才说道:「相……彭公子,这是妾身儿媳洛行云,我已与她商量,暂且由她为你指导进学,读些什么书,以及书中有些不知甚解的,尽可求问于她,这期间再与你慢慢寻访名师,当不致耽误公子学业!」
洛行云霞飞双腮,只是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确实同意此事。
却听那彭怜说道:「夫人盛情、少夫人辛苦,小生无以为报,定然刻苦读书,努力上进,不负两位夫人厚望。」
应白雪心有所属,洛行云心慌意乱,婆媳二人此刻各怀心事,却不知彭怜此刻也自心惊肉跳。
眼前应白雪原本病入膏肓,气色枯败萎黄,不是天生丽质,怕是难以吸引男人心思,可如今妇人身子康复大半,每日里饮食调理,气色已然大好,面容虽仍瘦削,却已风情尽显,举手投足间妩媚天成,仿佛将那床上风流延伸至平日待人接物之上一般,无论何时何地见了,都让他心神摇荡,忍不住想要上去搓揉一番。
那洛行云年轻貌美更加不在话下,前日里一见之下便让他倾心不已,情不自禁上前驻足细看,不过是发乎于情自然之举,虽然当时心中嫌隙,自以为再难动心动念,谁知应白雪提了一句,那份心思便又活络起来。
此刻重逢,眼前美娇娘柳眉横卧、琼鼻高耸,一点红唇欲语还休,两朵香腮如花绽放,肌肤白里透红,容颜清丽难当,只那般轻轻坐着,便已夺人眼球,惹起无限遐思,若要真个销魂,岂不死也值了?
尤其应白雪让翠竹传话,叮嘱自己切不可意气用事,且先忍些时日,等到机会恰当,将这洛行云收于帐中,届时长幼同欢、婆媳双飞,岂不人间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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