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缙一听,登时就明白过来了。
毕竟他也有过第一次。
祖父教导学武用兵,自来看重实践,得到他十三四岁火候初到之时,便安排他去剿匪。还记得长刀第一次命中匪首咽喉之时,那喷薄而出的鲜血撒了他一头一脸,当时是什么感觉。
只不过,傅缙一直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什么路,他心里准备十分充分,默默将那些不适压下,缓了二日,便缓过来了。
可楚玥不是他,没有心里准备,亲手去杀一个人从来不在她的人生规划当中,却骤不及防的,突然就发生了。
他都需要缓了二日,更何况她?
这么大一件事,却无人告知他,他登时急怒。
呵斥冯戊梁荣二人一番,傅缙匆匆折返。
回到小院,却见正房的灯亮了。楚玥拥被坐起,她擦过脸寝衣也换了,不见汗渍,正盘腿坐在床上捧着一盅水慢慢啜着,见了他回来,问:“梳洗了没?赶紧睡吧。”
这些天,他也够累的了。
傅缙心里气急着,这都几天了,她心内难受,却不和他倾吐。
想斥她逞什么能,却看着她一张脸比平时苍白,声音也轻,人有气无力,却目带关切看着自己,到底舍不得。
他重重在床沿坐下,恼怒:“你手刃了那贼子,为何不告知我?!”
楚玥惊讶了,他怎么知道的?问冯戊梁荣吗?但这几日,她觉得自己面上也露没什么异样的啊?
她才想罢,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切了。
楚玥梦梦醒醒半宿,血光浮影,好几张熟悉的面庞闪过,都是为她牺牲的亲卫们,黯然之际又见那个被她亲手杀死的贼人,那一双暴突的眼珠子格外清晰。
当即惊醒,醒来后骨酥筋乏,现在人还软着,被他一扯,整个人跌入他胸膛,鼻尖猛撞一下极酸楚。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瞒我?”
他气得很了,连连说她,只说到最后,却是自责:“都是我不好,我未曾安排妥当,让你受此惊吓。你这几日不对劲儿,我都未曾发觉,……”
他反反复复责备自己,那双手臂箍得极紧极紧,楚玥的脸还压在他的怀里,硬邦邦的胸膛咯得她鼻尖酸得很。这种酸楚从鼻端蔓延到眼眶,又一路沿着脉络蔓延至心脏位置。
“怎么怪你?”
她抿唇,忽忆起那血腥的夜,还有方才的惊梦,鼻端和心头的酸楚让她情绪涌动,骤眼眶一热,就落下泪来。
“这几日,我总在想,事前安排是不是能更好一些?如果我顺利去了祖母处,不见那个章夙,他们就不用牺牲了。”
牺牲的这些近卫,面孔或多或少熟悉,这些生命压在她心坎上,始终沉甸甸。
她闭上眼睛,将脸紧紧埋在他颈窝,“还有那个人,我总是梦起他的眼睛,他瞪着我,血很烫。”
她喃喃地,诉说自己的愧疚和害怕,傅缙只觉有一只手探进他的肺腑,一把抓住自己的心脏,左胸位置一阵阵发紧,难受极了。
“别怕,别怕宁儿。”
楚玥说那话时,下意识蹭了蹭双手,却被傅缙执起,他细细亲吻着,“那贼子助纣为虐,穷追不舍,正该将其刃之。”
“你做得对,莫怕。”
“无事的,他人死魂消,我已将他尸身悉数焚之,他还能奈何?”
一遍又一遍,他细细亲吻的,吻遍她手心手背手腕,所有可能沾染上鲜血的地方。他的唇很柔软,温热的,奇迹地,似乎将那种黏糊糊的始终残存不去的热腥感觉都覆盖了去。
傅缙又亲吻她的脸,用大拇指细心抹了鬓角残泪,绵绵密密,最后一吻印在她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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