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阿姨上门做早餐。颜姝心情愉悦地盖上绒布,阿姨似乎讶异了一瞬,而后进入厨房。
阿姨做好早餐便离开,离开之前她问颜姝:“大小姐,中午还是佛跳墙?”
颜姝坐在餐桌上,切三明治,眼皮都没抬:“嗯。”
无论过节还是过年,佛跳墙都是颜姝必不可少的菜,用来祭拜妈妈,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菜。
其实阿姨早已把食材准备好,但每次都要问一下,不过是怕她反复无常的性子,找到理由发脾气。
阿姨是颜家那边过来的,照顾了她好多年,说是照顾自己,更不如说是当颜城在她这儿的眼睛,监视她。只是她独身惯了,不喜欢和人同住一屋檐下,所以阿姨只在固定的时间上门做饭洗衣。
中午阿姨提前了两个小时来家里做佛跳墙,做完颜姝便摆到起居室的一张木桌上,她凝视着桌上的照片,女人的样貌年轻美丽,与她一般无二。
说起来,颜城对外说的可是,她和她妈妈长得太像,他见到了实在是忍不住伤心,才甚少见她。
颜城这个人啊,在外持身正气,儒雅随和,妈妈走后近十年,做过无数公益。就算原配死后第二年便再婚,外界也闭眼说他情深义重,这么多年都在为死去的妻子祈福。
阿姨从厨房里出来,有意无意地打量她的神色,似见她神色无虞,才放心离去。
颜姝被琴音压制了一上午的暴躁,终于在颜城打来电话时卷土重来,并攀升到了顶点。
颜城没有温度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他说:“阿姝,我去看过你妈妈了。”
颜姝瞳孔骤缩,提高声音:“谁许你打扰她的!”
她坐在窗台下的小桌旁,窗台上放了一个种了兰草的盆栽。她猛地起身,发泄似的挥手打向盆栽,“哐啷”几声摔到后院里,土瓷片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颜城声音总算有点波动,似故意叹了口气道:“今年是她走的第十年,阿姝,你说她要是知道你和我一样——”
他顿了顿,颜姝却崩溃:“我和你不一样!”
她陡然将手机扔了出去,目光扫到后院里的瓷片,玻璃球一样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蓦然跑出去,神经质地将地上的碎片捧起来。
不可以这样,她和颜城不一样,她可以控制自己……
怎么捡也捡不干净的碎片大喇喇地躺在地上,嘲笑她,讽刺她,好似再说“看啊,我们就是你不能控制自己的证据”。耳朵里听见它们歇斯底里夹着尖叫的笑声,像深渊里的怪物,它们在对她说“来啊,你本该是怪物,来这里”。
凯撒着急地围着她转悠,去叼她的衣袖,没被理睬后,朝她吠叫两声。
实在是吵,一会儿尖叫,一会儿摔东西,现在又有狗叫。
沈遇书在书房里看书,本想塞上耳机不去管,可那声尖叫十分耳熟,他控制不住走去阳台。
这栋洋房都是跃层结构,二楼阳台可以将隔壁花园看得一清二楚。沈遇书一身家居服,戴着眼镜,很清晰地看清了花园里的场景,眼眸轻微一动。
是她。
颜姝蹲在花园里一动不动,瓷片被收拾了一部分,剩下的凌乱没有章法地散落在地上,身姿雄壮的德牧不停围着她转,时不时去嗅她拱她。
灰色的地砖上似乎有……一摊红色。
有那么一瞬,沈遇书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后来不及思考便立刻下楼。
门铃声急促地响起,凯撒拖着大尾巴飞快跑去门口,朝门外狂吠,背上的毛竖起来像刺猬。蹲在地上的颜姝,空洞的眼神里突然有了点儿活气。她似回过神儿一样,倏然扔了手里的碎瓷片,却仍旧蹲在地上没有动。
她漠然地想,谁会来找她啊……是错觉吧。
看,停下来了。
门铃停了一会儿,拍门声又开始叫嚣,三次一个节奏,不厌其烦地一下又一下,不重,却急切。
颜姝皱眉,不耐烦地站起身,蹲太久导致血液不循环,身体晃了下才站稳。不慌不忙地到院子里的洗手池边冲了手,她才走过去开门,步伐懒散怠慢,又像是在逃避。
门打开,对上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她下意识将左手握成拳,背过去放到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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