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从小不惯与人热络,不管内心多么山高水长,面孔上始终无风无波。
她看着那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向她走来,越走越近。她仿佛看到了母亲。
阿南记事格外早。她记得母亲笑着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唤她:“南妹头。”母亲教她走路,母亲教她说话。母亲的口音带着百越的蛮腔,一个尾音拖得长长的,在唇齿间千回百转。无论是什么话,在母亲口中说出来,都很绵软,哪怕是离别。
阿南没有起身,她也没有张口。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叫作“余慕”的弟弟。那小男孩也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好奇。
“你是南姐吗?”小男孩开了口。阿南点点头。
“母亲说,南姐在一个开满桃花的地方,南姐梳着辫子。可是你这里没有桃花,你也没有梳辫子。你真的是南姐吗?”小男孩认真地思索着。
母亲描述的是十五年前的情景。如今的阿南,哪里还会是三岁稚童的模样呢?母亲对她的记忆是很有限的。亦如她对母亲。
阿南轻轻地笑了笑:“因为南姐,长大了。”
小男孩儿似有所悟地点点头。“这里的屋子为什么比我在从前见到的都要高大许多,这里是哪儿啊?”
“这里,是皇宫。”阿南缓缓道。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皇宫,便是天子住的地方。怪不得这般大。”小男孩儿似小大人一般:“天子,天下之父也。南姐是天子的什么人呢?”
阿南笑笑:“你今年十一岁,书便念了这许多吗?”顿了顿,她道:“南姐是天子的妻子。”
“原来南姐是皇后。”小男孩像模像样地学成年男子行了个礼:“余慕拜见皇后娘娘。”
阿南起身,扶余慕起来,她伸出手来,抚摸他的眉毛、他的眼、他脸上所有母亲的印记。她的声音柔软下来:“余下的一段日子,你不要回原来住的地方,南姐另外安排你住一所有山有水有花的宅子,好吗?”
余慕抬起头:“可这样大哥会不会很担心我?”
“你大哥待你好吗?”
余苳歪头想了想:“父亲母亲临走时都说过一句话,长兄如父,让我好好听大哥的话。大哥待我不算是极好,但也没有什么错处。他似乎总是很神秘,动辄会消失很长时间。我问他去了哪儿,他也不肯告诉我,只说小孩子家,无须过问大人的事。可是,我不小了啊。先生说了,以我现在的知识,可以去考秀才了。”他脸上有些许的小得意,圆圆的眼睛里有渴望被夸赞的期待。
阿南轻轻拍拍他的头:“很好。南姐也是很喜欢念书的。可惜是女儿身,不能考科举。”
她俯下身,像是与他说悄悄话一般:“南姐与你大哥做个游戏。你有兴趣参加吗?”“当然有。”余慕很享受眼前这位大姐姐用商量的口气与他说话。
“那,你就听南姐的安排。让这位大哥哥带你去一个地方躲起来。这个秘密只有我们几人知道。等南姐与你大哥的游戏结束,南姐会亲自去接你。好吗?”
“好。”余慕想了想,答道。
阿南与孔良对视了一下,孔良明白了该怎么做,向阿南拱手道:“必不负娘娘所托。”
阿南点了点头。
余苳必有一败。但她绝不能让他把余慕抓在手心,作为他反击她的筹码。
《诗经》有言: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她想好了一切将会发生的可能。
余慕跟着孔良离去,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又跑着回来。他气喘吁吁地说:“南姐,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我大哥有喘鸣之症,盖不得鹅绒,吃不得螃蟹和虾子。你跟他做游戏的时候,要注意这些。不然他会发作的。我记得前年他发作了一次,有仆妇不小心换了他的被芯。父亲母亲唬得不得了。家里请了一屋子的大夫。”
阿南愣了愣,答应道:“好,南姐知道了。”
余慕放心地随孔良去了。一路上他仰起头,兴致勃勃地问孔良,何时教他“飞”。
阿南将手中的白玉簪捏得很紧。
六月,乃伏月。在宫中,这个月有两个重要的节日:天贶节、观莲节。
天贶节,因相传高僧过海时经文被海水浸湿,于六月初六将经文取出晒干,后此日变成吉利的日子。历来,皇宫内于此日为皇帝晒龙袍。
观莲节,因六月廿四乃荷花的生日,于是,当日采下鲜嫩的荷叶当酒杯,吟诗饮酒,是为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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