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皆赶往宫廷了。
成灏站起身来。小舟端上洗漱的水来。阿南伺候他更衣。
穿上龙袍,他所有的软弱荡然无存。他又成了一个冷漠、理智的君王,看向所有人的眼神里,带着疏离。
“太后是如何没的?”
萱瑞殿来传话的宫人恭敬道:“回圣上,心悸。”
把持朝政多年的太后,心悸而亡,崩于寝殿之中。
国丧持续了整整二十七日。
不少人私底下议论纷纷,为何太后自交权之后便有了心症?是她心气儿太要强,还是天家母子权力交接中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当然,这些话,没有人敢在朝堂上说半句。
龙椅上的少年天子,不怒自威。如今的朝堂,已非昨日的朝堂。
闲言碎语对成灏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这个帝国更加繁盛昌明。他的眉宇之间,满是坚毅之气。
待国丧快完的时候,阿南的胎近五个月了,越发显怀起来。素衣之下,肚子如一座圆圆的小丘。
但她仍然惦记着仓鼠之事,一刻也不曾忘怀。
三月下旬的时候,她接到云贵发来的密函。她前些日子安插在镇南将军府的人有信儿了。
胡婕妤的属相的确是鼠。这是从胡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口中套出的消息,千真万确。
阿南握紧那密函,心中思忖了半日,有了主意。她无论如何不能让胡婕妤这一胎生下来。这个歹人,做便做了。
恰逢太后停了多日的棺要送往皇陵下葬。按规矩,灵前伺香之婢,要随主殉葬。
伺香之婢,是内廷监指派的。内廷监管事说是谁,便是谁。服从是个死,不服从,便是忤逆,也是个死。且服从安排,说出去名头好听,还可全家得享殊荣,领取皇家厚赏。故而,伺香之婢,多半是一边哀哀戚戚,一边谢皇家恩典。
下葬前一日深夜,阿南命小嫄传来那伺香婢。那女子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传奴婢这将死之人做甚?”距离下葬只有几个时辰,她的命亦只有几个时辰了。
阿南端起铜杯里的白水,饮了一口。她的神情与铜杯中的水一样寡淡:“姑娘可以不死。”
那女子猛地抬头,仿佛自己听错了一般:“不死?”
“只要你按照本宫说的做。下葬后半个时辰,皇陵处自有救你的人。本宫保你不死。家人的荣华,照享。”
那女子咬了咬唇:“娘娘您说,奴婢要如何做?”
凤鸾殿的烛光摇曳着。那女子将皇后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中。
次日。
众人白衣素裹,跪在萱瑞殿。
圣上在前,皇后次之,妃嫔们再次之。往后,便是宗室皇亲、众臣命妇们。
掌事内监高喊一声:“起灵——”话音一落,跪于灵前的伺香婢突然站立起来,双目直瞪,仿佛魔怔了一般,冲到跪在人群中的胡婕妤面前,从口中吐出一粒药丸塞于她的口中。
胡婕妤被这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震蒙了,手足拼命地弹着,口中想喊什么,嘴巴却被伺香婢紧紧捂住了。
伺香婢大喝一声:“不祥之子,断不能留。”
侍卫们清醒过来,赶紧去拉扯她。她却猛地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人事不省了。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方才那声音像是太后,太后上身了!显灵了!”
众人又都跪在地上。伺香婢昏迷之前说的话,仿佛真的成了“太后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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