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庭条件和基础身体素质,都已经实在不足以支撑他进行第二次手术。
可他说自己唯一的孩子如今正值高三,是一个成绩优异、乖巧懂事的女孩。
医院给他的诊断是生存寿命不到四个月,他其实早就了无生趣,却想再坚持六个月,见见女儿金榜题名时的笑脸。
于是想到了中医。
听说余氏中医擅治全科,尤其是消化病。听说他们第九代传人虽然年轻,却医术十分高明。
他对余君药说,医生,喝了几天上次你开的药后我觉得痛起来没那么厉害了,可是里面的石斛实在太贵,您能换成别的吗?听说麦冬和他功效差不多。
余君药听完很不好受。今天新开的方剂中仍旧坚持给他用了铁皮石斛。
她的手写处方是工整的瘦金体,男人自然认出了里面“石斛”二字,他双嘴微张,似乎要说什么,在原地看了那张处方笺,最后还是无言离去。
余君药在他走后立刻给楼下药房打了电话,形容了一下男人的外貌特征,拜托他们跟他说有过期的石斛,七元一两,问问他需不需要,无论如何,千万别让他不配药就走,缺出来的钱她会补上。
早在刚拜师学医时,爷爷就告诫过她,学医最忌讳感情用事。
她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杯水车薪,可大约是第一个真正和死神博弈的患者,她实在难以做到袖手旁观。
大约过了十分钟,药房给她回电话,说男人本来是想直接走的,但有人及时拦住他,给他悄悄送了药,他收下后再三道谢才离开。
余君药松了一口气,一整天仍是不好受。
今天下午的门诊比平常延迟了一个小时,余君药离开前,还听说免费供应的养生茶,也比平时多煮了三壶。
她回到蝶山茗府时天色已经大暗,银杏叶落尽,四处都是萧瑟的寒意。
按指纹解锁进门,全屋的灯光系统由暗转明。趴在沙发上的铃铛终于又提起兴致,“哒哒”地跑过来找她。
余君药脱了外套后先去洗手,然后抱起小白狗,总算感受到一些暖意。
她走到餐桌前,饭菜摆在桌上,只有一人份,还热腾腾冒着气。
一道花蛤蒸蛋、一道肉片西兰花,和一碗排骨山药汤,都做得很清爽。
看上去很有食欲,她却暂时没什么胃口。
章阿姨应该刚走不久。
此时此刻崔翕闻大约也上了飞机,发给他的微信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未来一周,每天晚上她都会和铃铛作伴。
小时候养的狗寿终正寝后,余君药就没再养过宠物。
因此对照顾铃铛,她其实是有些陌生的。
听说需要和小狗多多说话,要把它们当做人。
铃铛这么通人性,她想更应该如此吧。
她学着周围其他朋友照顾小狗的样子,对铃铛轻声细语地说:
“铃铛小朋友,今天一个人在家无聊吗?”
刚说出口时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转念一想除了铃铛也无其他人听见,便慢慢放开了手脚。
铃铛拿湿漉漉的鼻子过来蹭她。
她忍不住笑,又说:“爸爸要出差一个星期,这段时间阿姨照顾你噢。”
铃铛的爸爸是崔翕闻,自己是暂时借住在此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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