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华尔街
《读者》(原创版)主编张笑阳
拿到陈思进先生和雪城小玲女士的新作《绝情华尔街》的书稿已经一段时间了,却未能及时遵陈思进先生所嘱写几句话。扯起原因来,却也和华尔街有关。由华尔街刮起的金融风暴席卷全球,我们这个与华尔街相隔万里、黄土高原上的杂志社也不能独善其身,得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应对急剧变化的市场。华尔街,此刻距离我们如此之近。
在大多数中国人的印象和想象中,华尔街也许就意味着一摞摞绿绿的美钞,道琼斯、纳斯达克上上下下不断变幻的数字和走势,交易大厅里神情紧张的交易员和满地散落的纸片,西装笔挺的职员,叼着雪茄的金融大鳄,当然还有不断爆出的一件件交易内幕和丑闻……总归似乎很难把它和我们的生活具体地联系起来。它是遥远的、神秘的、和情感无关的……
《绝情华尔街》带我们深入其中,给我们揭开了华尔街的另一面。直观地看,书名中有“情”,而且是“绝情”,又和华尔街放在一起,无疑已经具备了一本畅销商战小说的基本元素。而在更深的层面上,作者从一个曾经的留学生、在华尔街闯荡多年的金融机构高管的经历和视角,带我们开始了一次跌宕起伏的“旅程”,其中的体验是生动、丰富而严肃的。至于读后会有什么样的收获,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还有待每一位读者朋友自己去解读。
十多年前曾风行一时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中用这样一段话解读纽约:
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十多年过去了,如同当年解读纽约一样,如何解读华尔街,如何解读我们这个纷繁芜杂、日新月异的时代和世界,同样是个难题。
2009年4月23日
引子
十几年前,我在洛克证券风险管理部做模型兼软件编程。洛克证券大厦与世贸中心仅一街之隔,这座五十层的摩天楼占据了一条街区。从大堂的模拟热带雨林、假山瀑布和高级首饰店、精品时装铺这些齐全而奢华的配套设施,便可窥见洛克证券在商界的春风得意。这里的员工休息室有香醇的咖啡和舒适的坐椅,可惜,三年来我从没有平心静气地在那儿坐坐。
洛克证券曾是华尔街排名前三位的投资银行。每天进出公司,我总是不忘看一眼门口的公司招牌,刻着“洛克证券” 的小铜牌镶嵌在黑大理石的墙面上,一点也不起眼,可是每天早上看到它,我都会心潮澎湃好一阵子。洛克证券使我的生活充满了不可预知,这一秒我可能被抛向高空,享受攻克难关后的喜悦,而下一秒钟我可能已经跌进谷底,承受疲惫与挫败。不得不承认,在洛克工作让我感到兴奋、自豪,我能够尽情发挥所学,每一刻都很刺激,都很有成就感。
然而我在洛克还能待多久?最多两个礼拜!近来洛克的负面消息不断,谣言四起,而最可靠的传闻是伦敦银行有意兼并洛克。我不得不担心自己的位子不保,于是找到猎头约翰。说得夸张一点,在华尔街工作,你可以不记得回家的路,但你一定要背熟猎头的电话号码,因为你随时都有需要他们的可能。约翰帮我联系了几家公司面谈,我第一次集中休了七天假,为最后的那一跳蓄势。尽管一年有三个礼拜带薪假,过去的三四年里,我只敢一天一天地休假。在洛克这样的大投行,如果一下子拿了大假,等你回来很可能世界完全变了样,你早已被淘汰出局。
今天回公司,世界果然变了,至少我的世界因此而改变。
电梯停在二十四楼,我拐进右边的玻璃大门,接待小姐丽莎完全不似往常那样热情,她拘谨而心不在焉地跟我打招呼。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我忐忑地径直来到大厅,见过道两旁的同事或三五一堆窃窃私语,或装腔作势地忙碌,平时吵吵嚷嚷的大厅静得出奇,弥漫着沉重与不安,死了人一般。这气氛颇似一个半月前的一个早晨,那天我们的前部门经理彼得被联邦调查员铐走,罪名是涉嫌盗取公司软件系统和机密文件。
不知这次又有谁要遭遇不幸。我一边往里走,一边四下张望,见彼得的秘书苏珊在拭泪,我大步朝她走去,低声问道:“苏珊,发生什么事了?”
“彼得……彼得今天凌晨自杀了……”苏珊哽咽了。
我愣愣地站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彼得非常爱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他怎么会撇下家人?这样想着,便下意识地说:“这,这怎么可能,孩子们怎么办?”
苏珊痛哭失声:“太惨了……他太太和两个孩子也死了,只有小天使埃米莉……”
这个消息好似晴天霹雳,震得我昏眩。天呐!好好的一家子怎么突然就……
彼得之前的办公室已经易主,新上司叫迈克?格雷厄姆,我不安地向那边张望,看见门口有两个陌生人。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心口堵得厉害。彼得的手下干将大多跳了槽,还有些被新上司炒了鱿鱼,我们组只有我和詹姆斯还在。我下意识地向詹姆斯的座位瞥了一眼,他正低着头,双手撑住脑门儿,眼镜丢在桌上。这是他情绪失控时的一贯特征。我与詹姆斯相处三年,这个人做事有板有眼,循规蹈矩,从来不知道绕弯子。因为他死板的性格,彼得没少对他发火,但年底分红时从不让他吃亏。这时的詹姆斯应该和我一样,除了震惊和遗憾,就是想问为什么。
自杀灭门案(1)
我抓起话筒想告诉妻子紫苓彼得自杀的消息,却发现电话里有个留言,我揿下听留言的按钮,竟然是彼得熟悉的声音:“雨航,非常抱歉,我走了。谢谢你教孩子们学中文,好了,我想他们不再需要了,相信我们会再见的。”彼得的语气沉着冷静,很像他发号施令的调调。
短短几句话,令我惊诧不已。他的话一完,录音里准确地报出留言时间——昨天夜里十一点半。而昨晚我早早地梳洗睡下了,一个礼拜不停地奔走面试,一沾枕头便睡死过去了。
而彼得却在月光明亮的秋夜,给自己斟上威士忌,不加冰,从深夜十一点起,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一面喝酒,一面不停地拨电话。他不直接与亲友交谈,而是打到公司,电话留言。他的话不多,给每个人的留言都像给我的那样简短扼要。
大约十二点半,他上楼走到主卧室,见妻子埃玛脸朝卧室的门侧身躺着,应该是等了他好久,太困了才睡着的。他又到儿子奥利弗的卧室,九岁的儿子沉浸在梦乡,他掩上房门,来到对面女儿们的卧房。七岁的路易丝和五岁的埃米莉睡在各自的小床上,他走过去亲吻了她们的额头,之后带上房门又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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