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你说的。』胡雪岩特意再钉一句∶『你将来会不会做蔡伯喈、陈世美?这要「言明在先」,我好有交代。』
嵇鹤龄笑了,『亏你想得出!』他说,『我又不会中状元,哪里来的「相府招亲」?』
『我想想你也不是那种人!那我这头媒,就算做成功了。好日子你们自己去挑,王太太当嫁女儿一样,有份嫁妆。至于你的聘礼,』胡雪岩说,『有两个办法,你挑一个。』
『这也是新鲜话。你说个数目,我来张罗好了,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好挑?』
『我做事向来与众不同。第一,我想以三方面的交情,你的聘礼可以免了。第二,如果你一定要替尊宠做面子,我放笔款子给你。两个办法你自己挑。』
『我自然要给她做面子,而且已经很见王太太的情了,聘礼不可免。』
嵇鹤龄沉吟了一会说,『借钱容易,还起来就难了。』
『一点都不难。这趟新城的差使办成功,黄抚台一定放你出去,说不定就是雪公湖州府下面的县缺。那时候你还怕没有钱还帐。』
嵇鹤龄通盘考虑了一下,认为这笔钱可以借,便点点头说∶『我向宝号借一千银子。利息可要照算,不然我不借。』
胡雪岩不响,从马褂夹袋里掏出一叠银票,拣了一张放在嵇鹤龄面前,数目正是一千两。
『你倒真痛快!』嵇鹤龄笑道∶『也真巴结!』
『我开钱庄做生意,怎么能不巴结?你把银票收好,如果要到我阜康立折子,找我的档手,名叫刘庆生。』
『多谢了!我先写张借据。』
这也现成,胡雪岩随身带着个『皮护书』,里面有空白梅红八行笺,墨盒和水笔。嵇鹤龄用他那笔凝重中不失妩媚的苏字,即席写了张借据,连同银票一起交了过去。
『这为啥?』胡雪岩指着银票,诧异地问。
『礼啊!』嵇鹤龄说,『我明天一早就动身了,拜托你「大冰老爷」,代为备个全帖,送了过去。』
『这也不必这么多┅┅』
『不,不!』嵇鹤龄抢着说,『十斛量珠,我自觉已太菲薄了。』
胡雪岩想了想说∶『也好。我倒再问你一声,你预备什么时候办喜事?』
『既然事已定局,自然越快越好。不让我怕委屈了瑞云。』嵇鹤龄说∶
『果然如你所说的,新城之行,圆满归来,有个「印把子」抓在手里,她不也算「掌印夫人」了?』
『你这样想法,我倒要劝你,』胡雪岩居然也掉了句文∶『少安勿躁。』
『对!我听你的话。』嵇鹤龄欣然同意∶而且也要等你回来,我叫她当筵谢媒!『
他们在大谈瑞云,先还有些顾忌,轻声相语,到后来声音越说越大,瑞云想不听亦不可得,一个人悄悄坐在门背后,听得心里一阵阵发紧,有些喘不过气来,特别是那『掌印夫人』四个字,入耳应象含了块糖在嘴里。不过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大服贴的感觉,无论如何总要先探一探自己的口气!就看得那么准,把得那么稳,自作主张在商量办喜事的日子!还说『谢媒』,难道一定就知道自己不会反对?说啥是哈,听凭摆布。
正在这样盘算,听得外面嵇鹤龄在喊∶『瑞姑娘!』
『来了!』她答应一声,手已经摸到门帘上,忽又缩了回来,摸一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些发烫。这样子走不出去。但不出去恰好告诉人她在偷听,想一想还是掀帘而出,却远远地垂手站着。
『瑞云,』胡雪岩说道∶『我要走了!』
『等我来点灯笼。』她正好借此又避了开去。
『不忙,不忙!我有句话问你。』
『是,胡老爷请说。』
『嵇老爷因为你替他管家,承情不尽,托我在上海买点东西来送你。你不必客气,喜欢什么,跟我说!』
『不敢当。』瑞云答道∶『怎么好要嵇老爷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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