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最终停在了一座老旧的筒子楼前。
楼旁种了几棵高大的木棉树,花瓣红得像着了火似的,落了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也没人来扫,就被各式各样的鞋底与轮胎碾成了暗色的泥。
大门前的路灯光线很暗,不大清晰地照着一楼“欣春疗养院”的招牌。
“妈。”
李可唯撇开头顶还没晾干的衣服,走向一楼尽头的房间,推开门,看见他妈林雪梅正跟院长说的一样,自己安静地搬了个板凳坐在大钟下,像个小孩似的嘴里念念有词。
看来今天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
他心里舒了口气,把背包放下坐到床边,拍了拍她微驼的肩膀,凑到她耳边道:“老林同志,你儿子来看你啦——”
“宝宝来啦……”
林雪梅转过身,眼睛瞬间瞪大了,激动地站起身来:“我儿子人呢!?”
“就在你面前啊!”
李可唯好似已经习惯了她这种颠三倒四的称呼:“李可唯,你给取的名儿,记得不?我就是你的宝宝,今天星期五啦,宝宝下完班来看你了。”
“宝宝……”
林雪梅紧紧地抱住了眼前高大的儿子,吸了吸鼻子:“宝宝说好九点就来看妈妈的,妈妈一直在等你……”
李可唯被她抱着,却莫名闻见了一股味儿,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妈,今天小吴给你洗澡了没?”
他妈支支吾吾地“啊”了几下,最后才不情愿地道:“洗了。”
李可唯一听就知道她在撒谎,一种无奈与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妈以前是学舞蹈的,没得痴呆前爱干净得很,齐腰的长发还每天都要洗一次,他爸还在的时候经常笑她有洁癖、假臭美。
可现在她犯了这病后,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了,不仅人越来越懒了,病情严重时,床上地板上全是秽物。
李可唯原本想把他妈接回自己家照顾,可邻居向居委会举报他家有人经常在晚上大哭大叫,严重伤害了小区居民的身心健康。而且他经常工作到凌晨才回家,有时还会在公司通宵,一个人完全照顾不来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四处打听,最后再三考虑才将林雪梅送到了城西的欣春疗养院。这地儿虽然地方偏僻,但里面的员工还是挺负责的,院里还有个退休的医生,有什么突发情况还能及时照应到。
“老林同志,让你儿子伺候你去洗澡行不?”李可唯拉了拉坐在板凳上的林雪梅,感觉自己在拉一头固执的牛。
“不去!!”林雪梅很抵触,扭过头道:
“妈妈已经洗过了……”
李可唯和她拉扯了一番,才叹了一口气,用哄小孩的语气道:“那你躺床上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擦身。”
还没等林雪梅拒绝,他便从兜里掏出方才买的那罐青岛啤酒,在她眼前晃了晃:“妈妈听话,一会擦完身,我们就背着院长和小刘偷偷喝。”
果不其然,林雪梅看见啤酒的时候整个人眼睛都亮了,顿时听话地躺到了床上,李可唯让抬哪就抬哪,配合得像个布偶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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