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兰发狠了,指着旁人家的墙壁说道,
“我自打嫁给你,就伺候你,给你生娃,你不能没良心,不就是让你在那张纸上写个自己的名吗,又不是害你,又不是让你去死,又不是让你贪厂子里的钱。
你这么正直,厂子知道吗?它能给你钱吗?正直有个啥屁用,还不如这钱来的实在,这钱至少能买东西,填饱肚子,能给娃上学用。
再说了,旁人都这样干……你为啥不能干?
要是我的名,能值一百五十块钱,我就不睡觉了,天天在纸上写我自己的名,多值钱,顶半年的工资哪。”
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周向北就是胆子小,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们家现在过的这样紧巴,都是因为周向北胆子小,傻,脑子转不来弯。
要是他有那个张国生一半的胆子,恐怕她们早就搬出这个好些人合租的大杂院了,搬到独门独户的院子里,过的比这强多了。
周向北看着赵玉兰,眉头紧皱。
“我就干这一次。”
周向北被赵玉兰逼的没法子了,他只干这一次,绝不会有下一次,他这次是为了他这个家。
他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能像以前旁人那样,不会出事的。
“行行行,就干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给你乱揽下事了,我保证。”
赵玉兰喜极而泣,这下,她算是能给吴小燕一个交代了,不用还那一百五十块钱了。
……
牛沟村。
“娘,你说你们这是图啥啊?大牛她亲姑姑不就在城里吗?过的还那样好,叫我说,咱干脆把咱的大牛给他姑姑送过去,让大牛在城里上学,以后像他姑父那样,也当个技术员。”
赵玉兰的弟媳妇刘二芳穿着一身的确良的红褂子,描眉擦红的,还用火钳烫弯了头发,在牛沟村这个穷地方,显得不合时宜的时髦。
赵玉兰的爹赵老根倚在墙根一堆玉米杆子窝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正在给孙子大牛逮头上的虱子,他们一家聚在一起,正在说大牛上学的事。
大牛是他们赵家唯一的男娃,金贵着哪,所以他上学,是赵家的头等大事,就连赵玉兰的大姐和小妹都给喊了回来。
“我看大牛娘说的成,兰子在城里,让大牛过去上学,城里老师教的好,咱大牛在那亏不了,城里的日子过的好着哪,听说都是上面给发粮,不用干活就能吃,还能顿顿吃上肉哪。
到时候,让咱大牛把公家给他发的粮,寄回来,咱给他存着,让他吃他二姑的粮。”
说话的是赵玉兰的娘孙盼娣,人都叫她孙老太。
她还是一个小脚那,此时正坐在院子里那个石磨上,翘着她那双引以为傲的小脚,身上穿着说不出啥颜色的薄褂子,这还是赵玉兰四年前给她在城里买的哪。
她这辈子最值得说嘴的事,就是她给老赵家生了儿子二狗,又生了一个有本事,有福气的二闺女玉兰。
她们全家现在都指望着嫁得好的玉兰。
“你个老婆子懂啥,大牛没有城里户口,人公家就不会给他分粮……”
赵老根反驳着没见识的老婆子。
“那让咱二女婿,给咱大牛弄个啥城市户口啊,他不是在城里当技术员的吗?本事大着哪。”
在刘老太看来,二女婿是她这几个女婿中最有出息的人,玉兰嫁给他,嫁对了,她在外面常听人说,她摊上了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
想想也是,玉兰现在能拉扯这个烂包的家,都是靠了二女婿,二女婿在城里不得了,不仅一个月能拿二十八块钱,还是厂里缺不得的人。
要是少了她女婿,那个厂子就干不成了,所以连厂长都巴结她女婿。
在刘老太心里,二女婿是顶顶了不起的人,谁都比不上他,所以像弄个户口啥的,是轻而易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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