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日,就有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进荣国府来请安。见了宝玉,唬一大跳,问起原由,说是烫的,便点头叹息一回,向宝玉脸上用指头画了一画,口内嘟嘟囔囔地又持诵了一回,说道:“管保就好了,这不过是一时飞灾。”
又哄贾母说需要供奉“大光明普照菩萨”来消灾解难,贾母便吩咐下人每日给她五斤油去点灯供奉。
那马道婆又借机骗了好处,心中得意,坐了一回,便又往各院各房问安,闲逛了一回。一时来至赵姨娘房内,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了茶来与她吃。
马道婆见赵姨娘愁容满面,便打听缘由。赵姨娘正好满肚子的苦水无处倾诉,便向她合盘托出。马道婆见她如此怨气,便想试探她,说道:“我是常来府里的,这些事都看在眼里。也亏你们并不争吵理论,只凭他们去。倒也妙。”
赵姨娘道:“我的娘,不凭他去,难道谁还敢把他怎么样呢?”马道婆听说,鼻子里一笑,半晌说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没有本事!也难怪别人。明不敢怎样,暗里也就算计了,还等到这如今!”
赵姨娘听这话里有玄机,心内暗暗地欢喜,便说道:“怎么暗里算计?我倒有这个意思,只是没这样的能干人。你若教给我这法子,我重重地谢你。”便叫过一个心腹婆子来,耳根底下嘁嘁喳喳说了几句话。那婆子出去了,一时回来,果然写了个二千两银子的欠契来。赵姨娘便印了个手模,走到橱柜里将五百两银票和几件衣服簪子拿了出来,给马道婆看看,道:“这个你先拿了去做香烛供奉使费,可好不好?”
马道婆看见银票,又有欠契,并不顾青红皂白,满口里应承着,伸手先去抓了银票掖起来,然后收了欠契。又向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两个纸人,递与赵姨娘,又悄悄地教她道:“把凤姐、宝玉两个人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两个纸人身上,一并连五个鬼都掖在他们各人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里作法,自有效验。千万小心,不要害怕!”
这马道婆是贾宝玉的干娘,为了些许好处,竟连干儿子也要加害,实在是心肠歹毒。
却说黛玉因宝玉烫伤了脸,来怡红院看望,宝玉免不了言语挑逗外加摸手摸脸,不觉浓情蜜意起来,忽然“嗳哟”了一声,说:“头好疼!”林黛玉呸道:“该,阿弥陀佛!”
只见宝玉大叫一声:“我要死!”将身一纵,离地跳有三四尺高,口内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了。林黛玉并丫头们都唬慌了,忙去报知王夫人、贾母等。
此时王子腾的夫人也在这里,都一齐来看时,宝玉益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得天翻地覆。贾母、王夫人见了,唬得抖衣而颤,“儿”一声“肉”一声放声恸哭。于是惊动诸人,连家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等,都来园内看视,登时园内乱麻一般。
正没个主见,只见凤姐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砍进园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众人越发慌了。
周瑞媳妇忙带着几个有胆量的、身子强壮的婆娘上去抱住,夺下刀来,抬回房去。平儿、丰儿等哭得泪天泪地。
当下众人七言八语,有的说请端公送祟的,有的说请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荐玉皇阁的张真人,种种喧腾不一。虽然百般医治祈祷,问卜求神,总无效验。
堪堪日落,王子腾夫人告辞去了。次日各亲戚眷属都来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总不见效。他叔嫂二人愈发糊涂,不省人事,睡在床上,浑身火炭一般,口内无般不说。到了夜间,那些婆娘媳妇丫头们都不敢上前。因此把他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夜间派了贾芸带着小厮们挨次轮班看守。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寸地不离,只围着掉泪,却毫无办法。
到了第四日早晨,贾母等正围着宝玉哭时,只见宝玉睁开眼说道:“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收拾了,打发我走罢。”贾母听了这话,如同摘心去肝一般。
赵姨娘在旁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
这些话没说完,被贾母照脸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烂了舌头的混账老婆,谁叫你来多嘴多舌的!你怎么知道他在那世里受罪不安生?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愿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素日不都是你们调唆着逼他写字念书,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不像个避猫鼠儿?不都是你们这起淫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你们遂了心,我饶那一个!”一面骂,一面哭。
贾政在旁听见这些话,心里越发难过,便喝退赵姨娘,自己上来委婉解劝。一时又有人来回说:“两口棺椁都做齐了,请老爷出去看。”贾母听了,如火上浇油一般,便骂:“是谁做了棺椁?”一叠声只叫把做棺材的拉来打死。
忽然贾蓉在旁边说道:“何不请琦叔来医治?太上皇那般病重,都被琦叔救回来了,金口玉牙称为‘神医’,可见是有真本事的。平日虽然咱们怕给他招事,不敢替他声张。可眼下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刻,也只得请他出手了。”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大伙都觉得此言有理,现放着神医不请,却上外面求医问药,可不是糊涂了?
薛姨妈道:“琦哥这几日被太上皇召去下棋,这会子只怕要出门了。”
贾母立刻命贾政向太上皇告假,道:“你就这一个嫡子,若是宝玉没有了,你这个官当得也没意思。想来太上皇也是能谅解的。”
又命贾琏去请张清,道:“凤哥是你媳妇,宝玉是你兄弟,你亲自去一趟,请琦哥过来医治。要好好说话,就说看在老身的份上,救一救他嫂子和兄弟。”
贾蓉自告奋勇陪贾琏前去,路上向贾琏小声传授诀窍,贾琏会意。一时来到张清的院子,幸而张清尚未出门。贾蓉没敢进门,只在外面等候。贾琏进屋后,直接当堂向张清跪下,道:“请琦兄弟救救我媳妇和宝兄弟。”连磕三个响头。
张清连忙扶住贾琏,问道:“琏二哥这是何意?快快起来。”贾琏哭道:“你嫂子眼见不行了,可怜她年纪轻轻就遭此横祸,只留下个巧姐受苦。宝兄弟尚未成亲也受此罪。琦兄弟不看我的面子,只看老太太和黛玉妹妹的面子吧。”
其实,张清要想医治凤姐和宝玉是轻而易举,只是因为记得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要插手管这事,所以专等他二人到来。
现在贾琏既然上门相求,容不得他再等下去,只是他知道贾琏私生活相当混乱,想要借机警告贾琏一番。于是说道:“兄弟原是不敢说的。只是今日哥哥问出来了,也不能瞒着。其实,凤姐出这事,根子还在哥哥身上。”
贾琏奇道:“这话怎么说?”
张清道:“本来咱爷们是家里的一把阳火,什么阴魔鬼魅都进不来。只是你常年胡混,身上阴气太重,才使小鬼有机可趁。休说嫂子,我看你只怕活不过四十岁去。”贾琏大吃一惊:“四王八公的爷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长寿的也有好几个呢。”
“你见长寿的人里可有一个是好色如命的吗?说句不该说的话,古往今来那么多皇帝,为何大都死得早,还不是后宫女人太多了。若不是我恰好有神药,太上皇也救不回来。”
贾琏着急道:“琦兄弟,你可要救救你嫂子,好歹给我也治一治。”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再说我若有神药,却不献给太上皇和皇帝,偏给你吃,只怕你明儿就得进大牢了。”
“那我究竟该如何,琦哥倒是教教我呀。”
“以后洁身自好便罢了。”
这话说得有点违心,明知道贾琏是个色鬼,却劝他戒色,这不是劝老虎吃素一样,纯属扯淡吗?每个皇帝都有几千个嫔妃、宫女,谁能劝他少纳几个?
张清只不过为了贾琏设想,有多大碗吃多大饭,你明明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偏要学皇二代、贵二代,只怕没什么好下场。按照原定的趋势,贾赦获罪被罢免爵位,最后皇帝开恩将爵位归还贾府,但是从此由贾政继承,没有贾赦、贾琏父子什么事。
贾琏没有爵位继承,也就没有收入来源,而且荣国府的财政大权又被王夫人掌控,以后必定要转给贾宝玉的媳妇。就凭贾琏那天天混日子乱花钱的德性,估计很快就会变得精穷,倒连累巧姐受苦。若是能从此洗心革面,踏实做人,未必没有一个好结果。
贾琏听了此话,既为凤姐担心,又为自己恐慌,下定决心道:“琦兄弟,以前都是哥哥不好,一味只顾玩乐。从此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做那些混账事了。还请琦兄弟念在一家人的情分上,出手相救。”
话说到这份上也够了,张清命张秦入宫向太上皇告假,便跟随贾琏出了门,忽见贾蓉躲在一边,便问道:“这是你出的主意吧?”贾蓉连忙跪下,道:“若是外人,侄儿原不敢多事。只是这两个都是自家亲骨肉,还请琦叔开恩。”贾琏忙又求情,张清便不再多说,命二人带路向王夫人房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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