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歌记得这次伤寒她一病就病了一个月,父亲回来待了一阵子,因为北地匈奴有动向,就又回了北地,再之后遇袭重伤,不久便伤逝了。兴平三年一整年蓟侯府里都乱成一团,没人去管两个庶子,也没人知道燕宁盛创下了大祸。
如果不是长公主力压众议,她就要栽在这件她前世根本不知晓的事情上了。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再套上中衣,披上一件外套。四月里长安的风还是冷的,季夏不许她穿着薄薄一层就出院子。
蓟侯府人口简单,小辈里只有四个人。燕赵歌七岁开始在外院读书,八岁搬到外院居住,等她成亲之后才能再搬回内院。燕宁越因为年纪尚小还留在内院,燕宁盛和燕宁康白日里都在外院读书习武,晚上休息才会进内院。内院平日里只有临原郡主和燕宁盛和燕宁康的生母。
燕宁盛和燕宁康是同一年生的,今年不到十五岁,还没有搬到外院,但这并不耽误燕宁盛闯祸。
燕赵歌令人守住了外院的角门,燕宁盛只会也只能从后院的角门溜进来,他的生母一家都卖身在了府里,娘舅张大做了后院一个角门的门子,燕宁盛经常借着这个便利溜出去。
之前是燕赵歌心心念念的都是燕地,对两个庶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不行了。
燕赵歌站在内院的角门前,她生母不在,虽然是侯府世子,但年轻的继母和正直青年的继子私下有交集未免惹人口嫌,她便知会了临原郡主。临原郡主派了内院管家梁直跟在她身边,方便她吩咐事情。
燕赵歌很有耐心,她叫人搬了套桌椅在角门处,披着袍子捧着热茶,季夏时不时给她换上一杯。随她在此处候着的梁直和亲兵也都披了袍子,以防受寒。
现在是兴平三年的四月十九。
燕赵歌一边喝茶一边想着兴平三年发生的事情。虽然很多天翻地覆的事情都发生在兴平四年,但实际上在兴平三年,甚至更久之前就有预兆了,只是没有人将这些事联系到一起。
元月,皇后生皇长子。
三月,镇南将军叛乱被杀,宗室蜀国公暂领镇南将军部。
四月中,皇次子和皇三子接连出生。今上立皇长子为太子。
五月,太皇太后薨逝。
六月,匈奴突袭北地,镇北将军遇袭重伤。
九月,镇北将军伤逝,广南侯领镇北将军。
十二月,北地大雪,漠北饥荒。
再之后,匈奴南下。
广南侯……呵。
一直等到接近月上中天,府里早已打上了灯笼,角门才被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推开。
燕赵歌负手而立,面沉如水。
内院管家梁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是二公子燕宁盛和张大的儿子张石,姨娘的内侄给公子哥做小厮随从很正常,但做到鼻青脸肿这样狼狈可就很少见了。
张大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世、世子……”
燕赵歌视线连偏移都没有,她看着燕宁盛,道:“燕宁盛,现在早就过了归府的时间。”
燕宁盛紧张得喉咙发紧,他倒是不怕燕赵歌,虽然是长兄,但很少过问他和燕宁康的事情,两个庶子在外边闯祸了也只是由管家报给父亲,接着被罚跪抄书,燕赵歌在旁边听着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和燕宁康都不认可这个长兄,但燕宁康的生母是自己卖身进府的,不像燕宁盛的生母还有父母兄弟在府里帮衬,燕宁康被罚过几次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
燕宁盛只怕父亲燕岚。
罚跪一跪跪一夜,膝盖青紫肿胀,连走路都不成,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父亲。
“父亲在时府里的规矩如何?”燕赵歌问道。
梁直躬身道:“府里的规矩不曾变过,无公务要事宴请,须于戌时一刻前归府。”
“现在何时?”
“亥时三刻。”
“犯错了如何?”
“当跪祠堂。”
燕赵歌看着燕宁盛,道:“去跪着。跪到明早。”
燕宁盛瞪大了眼睛,吼道:“父亲不在,凭什么?!”
张石早就跪在了他父亲身边,连眼眶都肿胀着的面皮汗如雨下。燕宁盛是主子,反抗不过跪几天禁足而已,他这种家生子敢反抗轻则发配到庄子上种田,重则全家被发卖。谁也没想到昨天还病得那么厉害的世子,今天就醒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世子只是摆设?”燕赵歌问道:“梁直。”
“世子。”
“记上,燕宁盛流连花柳而迟归,在外惹事生非,顶撞长兄,罚跪祠堂。”燕赵歌盯着他衣服领子蹭上的胭脂,“张大不守规矩,不会教子,罚二十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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