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族长老脸有些挂不住,族长夫人忙拉住他。
“衡哥儿说得没错,是咱们先对不住他们兄弟。”
卫嫤佩服地看着晏衡,不愧是她两辈子选中的男人。该硬的时候绝对硬得起来,这样才算男人嘛!
祖宗家法是用来管普通族人的,以晏衡如今的地位,一顶官帽子下来碾压晏家所有人,若他继续循规蹈矩才让人看不起。
这不,族长夫人就服了软。卫嫤眼珠一转,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族长,阿衡只是太心疼娘。我们在京城时,他就跟我提过,是娘变卖嫁妆养活了他,娘还教他识字,督促他苦练武功,可以说没有娘也就没有现在的阿衡。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他心底最大的痛苦。不说娘,咱们站在晏百户的角度,他死后更愿意跟谁合葬?”
卫嫤虽然在讲道理,但她语气却十足诚恳。配合着她独特的嗓音,很容易让人听进去。
见晏族长神色放缓,她干脆拍板下定论:“既然两个当事人都不愿意,那咱们还在这瞎掺和什么。”
晏族长叹息:“不葬在晏家,韦氏还能葬在哪里?”
能说出这话,晏族长心里其实已经同意了。卫嫤越发觉得此人脑子转得快,识时务,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合作伙伴。
本来她以为事情差不多到此为止,以晏族长为人,自会与晏家说明迁坟一事,而后料理得妥帖。
然而就当她摆平族长夫妇后,最让她放心的晏衡却不干了。今天,事涉韦氏,他誓要将补刀进行到底。
“当然是葬回韦家,外祖母过世前最后悔的事,就是将娘许给晏百户。在她和外祖父合葬的坟地旁,如今还留着一块位置。那是她过世前特意嘱托舅舅的,也是她生前最后的心愿。”
能让娘家人说出这样的话,不仅说话还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怒意,任何一个人家面子上都挂不住。更不用说如今晏衡表情十足讥诮,更是让晏族长难堪之余多了一丝担忧:
衡哥儿对晏家怨恨如此深,日后他会真心提携家族么?
“只要这事能办得顺畅,日后我不会亏待晏家。时辰不早,我得在宵禁前赶回去,告辞。”
说完他拱拱手,不顾族长夫人挽留,拉起卫嫤往门外走去。
两人出门后便看到站在门边的阿慈和阿宝,这次阿宝没有骑在姐姐脖子上,但他依旧不自己站着,而是让姐姐背着。一团肉的身躯趴在阿慈背上,押得她背有些佝偻。
“哎。”
卫嫤脚步放缓些,刚想说点什么,看到阿慈眼中未消的仇恨,久久地化为一声叹息。
有些人,终究是她无能、也无力去管。
===………
一直到上了马车,卫嫤情绪依旧不高。
马车晃晃悠悠,一直驶出晏家村,她身边突然多了一道呼吸。余光看过去,原本坐在对面的晏衡,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
而此时的他,早没有在晏族长家中,说到韦氏迁坟时那种愤怒跟嘲讽。他面露平和,仔细看上去隐隐还有一丝目标达成的雀跃。
“阿衡很高兴?”
“恩,阿嫤好像有些不高兴,是为妹、阿慈……好像是这名字?”
卫嫤点头而后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叫这个名字,但的确是为她。先是立夏、再是阿慈,为什么好多姑娘都这么傻。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一点都分不出来。”
晏衡叹息:“是啊,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傻。”
卫嫤敏锐地感觉到他话中别有深意:“阿衡是在想娘了?”
“恩,我娘比他们还要傻。”
“可娘跟他们不一样,阿衡,娘当时有了你,她会更多地为你考虑。她若是回韦家,固然自己清净了,可你姓晏,得留在晏家,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马车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又走了一段,直到太阳一直落到树梢那么高,酒泉城门出现在视线中,晏衡将她抱在怀中,万千思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阿嫤,你看城门处的守兵。”
就着她撩开的帘子,卫嫤向前看去。城门口站着两位陌生的西北军,与跟她一块吃烤全羊的守军相同,他们衣衫一如既往地破旧。
“有些人,比如立夏和阿慈,再比如晏百户和周氏,你费心费力十几年,有可能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他们。但有些人,只要我们付出一点努力,就能让他们的生活天翻地覆。”
马车驶向城门,负责检查的西北军咧开一口发黄的牙。虽然衣衫破旧,虽然其貌不扬,但他笑容中透出那股对生活的热情,比戈壁正午的阳光还要灿烂。
几乎被他笑容晃花眼,卫嫤茅塞顿开。互市上的生意、酒泉大牢内被抓的周千户、京城的娘和阿昀,有那么多的事等着她去做,何必为一些不可能的事耗费心神。
“阿衡,等会路过前面那条街时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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