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说完这话,将林炳文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用双掌紧紧握住。
“今后我将慢慢思考。台湾人刚被母亲抛弃,正不知所措。你似乎已充分思考过,国家的名字想好了吗?”
“还没、还没……”
孙文抽开林炳文置于自己肩上的手。他感到相当沉重,不免认为这或许是友情之故。
“我还没想到什么,不过倒是想到了国家的名字。”
林炳文说道。
“什么名字?”
“哈哈,大同民主国。”
“哦,这我也想到过,而且比你早上一百年。总之,大清国这名字早丢掉早好。”
“今日与你初次见面。香港也是新来乍到,我独自一人随意漫步……简直不明白这是英国人的地方,还是大清国人的地方?”
“请慢慢看!我最喜欢香港,但也最讨厌香港。”
乾亨行看起来像是贸易商的店铺,但店面狭窄,唯一的员工就是刚才进来通报的那名少年店员。桌子摆着四张,空处放置五把椅子,大概是专供待客之用,但林炳文与孙文则始终都站着谈话。
“我觉得可能会喜欢。这像是很有活力的一个地方啊!”
林炳文说道。
“将来希望大同民主国的人也会潮涌而来。”
孙文微笑着说道。
林炳文站着谈了几句话后便告辞离开乾亨行。
“想必你很忙。等生意做妥当后再来拜访。”
丢下这话,他举起双手合握胸前。那是表示礼貌的拱手姿势。
孙文不禁有些担心。
看林炳文的举止,令人不免联想到自己一伙人计划的起义行动是否已经被察知。临别之际,他说出“想必你很忙”这话,似乎带有言外之意。
孙文等人并未将起义之事告知郑观应。而林炳文也说自己是从上海搭船在今晨才抵此地。
若说林炳文会知晓此事,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刚才和孙文见面当中从言行观察得知的。“等生意做妥当后再来拜访”这话中的“生意”,让孙文觉得像是意有所指。
目送林炳文的背影离去后,孙文不禁怨起自己,怎么会成了一个立刻被人识破的浅薄之人呢?能识破的或许不只林炳文一人,孙文闭上眼睛。然后,左右摇了摇脑袋。
若当真被识破,那对方就不是泛泛之辈。然而,对方大概也不会是个向官府告密之人吧!毕竟那是郑观应介绍过来的一号人物——孙文思量至此,觉得安心了。
他是个乐观主义者,虽在那片刻深深厌恶起自己,但总不能一直受情绪束缚。否则便再也无法往前迈进了。
孙文转身回到乾亨行的后面房间。就在不久之前,那还是举行反清宣誓的厅堂。
还有几个伙伴未离去。同属兴中会的成员,但都是孙文派同志,计有陈少白、尤列、杨鹤龄等人。这三人与孙文被当地人并称为“四大寇”。
从倭寇一词便知“寇”是作乱分子。身在香港可畅所欲言,他们大声骂清朝皇帝和大臣们,据说因而被称为“寇”。为了散播反清言论,他们特意将一般香港人小声说的事大剌剌地喊出来。
孙文最亲密的朋友陆皓东因当电报练习生而在上海待一段长时间,故未被列入四大寇。如果他一直待在香港,那应该会成为“五大寇”之一。
陆皓东和孙文同样出身香山县翠亨村,他比孙文小一岁,两人可说总角之交。两人的想法相似,说话也投机。
从夏威夷归来时,孙文年方十七岁,跟村中长老们起了冲突。孙文大骂村中北帝庙的神像是偶像,还扭断了神像的手臂。这岂不是要惹保守的村民产生反感?其父孙达成夹在众村民和儿子之间左右为难。之所以急着让孙文和许婚的卢氏成亲,似乎也是为了多多少少让村民的反感稍微降低些。虽然如此,让孙文留在村中总是祸根,故而借着求学名义让他半避难似的去到香港。
起义前夕(4)
陆皓东也在香港。
一八八五年孙文接受了衷心盼望的洗礼。他和陆皓东一道前往必列士街黑根牧师()的教堂。当初洗礼时的登记簿至今仍留存。孙文的受洗名字是孙日新,陆皓东则是陆中桂。
二人在同日受洗成为教友。对他们而言,同志二字再贴切不过了。
要进到乾亨行后面房间,必须从外边的办公室穿过一道狭窄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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