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我刻意不去想到母亲。是怕,我怕止不住的眼泪,我怕这种情绪影响我的正常生活。
偶尔,我会不择时间地点类似灵感凸现一般想到母亲,眼泪便无法控制。
上班路上突然想起母亲。零下20度的寒风中,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戴着口罩本来就有呼出的热气模糊眼镜,再加上不断滚出的泪珠,我看不清前面的路。
每次到商场我会绕道避开老年人服装的区域,每看到适合母亲穿的的衣服我都一阵难受。
母亲怎么就突然没了?我千万次地这样自问。
母亲常常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当黑夜来临,我睡在温软的床上进入甜美的梦乡后,母亲会自然而然地到来。
梦中,母亲不但活着,而且活的很好。只有醒来,才知道母亲已离我而去。
母亲留给我的是永远的缺憾,无论什么都无法弥补。
姥姥去世我是能接受的现实,毕竟姥姥有一大把年纪了。而母亲是突然倒下的,母亲的去世来势太猛,是个天大的意外。
我与母亲从小就有些生疏,但自从母亲去世后,一想到母亲常常是一些温馨的镜头在我脑海闪现。我不得不承认母亲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不得不承认我很爱母亲。
母亲在我眼里似乎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的心理年龄停留在某一个时间段就再也没有向前延伸,大概还不到20岁吧?
母亲永远是安静的,她恬淡的微笑中透着高贵与经典。
我的母亲与别人的母亲不一样,按照传统的所谓相夫教子的母亲典型标准,我母亲可算得上是一个非常不称职的母亲。
母亲去世后,我常常想到与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拉开记忆的大门,我努力地寻找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记忆中第一次与母亲在一起我竟然什么也没看见,只记得我双手死命地抱着母亲的脖子哭,身边有许多大人竭力要把我从母亲怀里抱走。小小的我最终抵不过大人们的手臂,在哭喊声中我被抱离母亲。长大后才知道母亲就在那天给我生了一个弟弟,就从那一宿的痛哭中我开始有了记忆。可惜母亲留给我的只是一种温馨的气息,我没看见母亲的面容以及任何装扮。
很长一段时间,我被姥姥接走,我远离了母亲,我似乎忘记了母亲这个人。
姥姥家离我家也就不到二里地,期间应该偶尔会有大人接送我回家的,但我几乎不记得与母亲独处过。每次回去我都不敢随意走动,像个客人一样站在奶奶屋子里的木柜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不久,三舅就会背着我回到姥姥家。我好像每次回家都不曾看见过母亲。
母亲第二次出现在我的视野是在路上,是我偶尔一次回家正好赶上弟弟肚疼。母亲抱着哭声不断的弟弟往姥姥家疾走。弟弟边哭边喊:我要死了!我在母亲背后疯跑着追赶。边跑边看见母亲的两条超过双肩的辫子,蓝色的制服上衣。年轻母亲的面容依然没有停留在我的记忆中。
真正平静地面对母亲时,我已经五岁了。因为母亲给我生了第二个弟弟,我被姥姥带到我家,姥姥的任务是伺候月子。五岁的我已经被姥姥管教成了一个小淑女,我的任务是乖乖地像客人一样不乱动不乱说。
母亲躺在炕上的被子里,胳膊露出被子。我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嗅到了母亲身上好闻的味道。这种味道在姥姥和奶奶那里没有,我喜欢这种说不清的气息。我想与母亲躺在一个被窝里,但是害羞不敢。我只是小心地双手摩挲着母亲伸出被子的一只手背,我一下喜欢上了母亲细长绵软的手,我像发现一个新玩具一般反复地来回摩挲着。母亲微笑地看着我。我第一次认真地端详母亲的面容:白净的圆脸,小眼睛,粗黑的辫子。
突然,我看到姥姥拿着一颗剥了皮的鸡蛋递给母亲而没有给我。我便起来躲到奶奶的房间悄悄摸起了眼泪,那是我平生唯一一次因为馋一样吃的而哭泣。谁都没有注意我无声的哭泣,过了一会儿姥姥终于发现流眼泪的我,奇怪地自言自语:这个孩子怎么一个人躲这里流泪?
大概两年以后,母亲的形象在我的记忆中清晰起来。
母亲从来没有穿过鲜艳点的衣服,常年穿些深蓝或浅蓝的制服上衣。那种形象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年轻的母亲虽然算不上美女,但绝对不丑,长的很有特点。圆圆的脸上是一双一笑就眯成一条细线的小眼睛和整齐的牙齿,身材匀称,皮肤细腻白洁。
过去生活太艰苦了,母亲尽管爱美,但没有条件讲究。小时候,记得她曾因为想买一条喜欢的头巾而不敢和当家的奶奶说,晚上悄悄对父亲提出要求,父亲大概数落母亲不懂得过日子,不懂得节俭。后来不知道两人怎样就动手打了起来,第二天母亲被父亲打得没有起床。每每想起我28岁的母亲曾因为一块头巾被父亲暴打一顿,我就泪流满面。
虽然母亲不善言辞,但她一但说句什么话,往往出语惊人。记得有一次偷偷听到父亲和母亲对话,父亲把母亲的一些缺点夸张后一顿褒贬,最后一句是:“我娶上你,眼睛算是瞎了一胳膊深了。”不想半天不响的母亲接着回一句:“我嫁给你眼睛算是瞎了一腿深了。”父亲再没什么说的。我心里暗自为母亲干脆的回敬叫绝。父亲的一堆罗嗦终敌不上母亲的一句经典。
母亲很爱我,母亲喜欢打扮我。记得母亲总爱把我洗的干干净净后在眉心点上一点粉红的胭脂。而弟弟不爱洗脸,每次母亲都要很费力地把他拽到脸盆边,然后他便开始嚎啕大哭。
上学之后,我便在我家和姥姥家对半住。再大一点便摸清了家里每个人的脾气,我和母亲在一起无拘无束,我和弟弟都敢造母亲的反。那时总盼着奶奶和父亲都出门,然后我们就绝对自由了。但这样的日子很少,偶尔有一次我们便像过节一样开心。我和弟弟疯得大呼小叫,用姥姥的话说就是:猫走了,耗子反了。晚上母亲好象有点害怕,她大概怕有贼来了都听不见。为了稳定军心,只能不断地给我们讲故事,直到把我们都讲的睡着。
有一年中秋节晚上,村里放电影。按照传统,中秋节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在父亲的观念里,这天的晚上必须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月饼赏月亮。但我和弟弟都想去看电影,母亲也认为电影比月亮好看,月饼更是什么时间吃都一个味。于是,母亲便偷偷带着我和弟弟去看电影。结果当我们看完电影回家后,被一家之主大加数落,母亲更是被从头数到脚,老帐新帐被一齐翻了出来。母亲自知理亏,便不吭声。
有时母亲边干活边翻看什么闲书,当被奶奶发现时,奶奶会毫不留情地高声训导:“你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干活要专心的……”母亲这时也不吭声,但过后同样的错误母亲照犯。于是,奶奶生气呵斥的声音一天比一天高,但母亲只当耳边风,就像哑巴一样从来不与奶奶争执还嘴。常有邻居听到奶奶一个人在狠铁不成钢的叫骂而听不到母亲的半句怨言。
于是,村里慢慢传开了奶奶刁钻的坏名声,而对母亲评价极高。我就偶尔一次听见有人议论奶奶说:“那个老太婆太霸道,嘴又刻毒。要不是碰到那样的好媳妇,八个也让她骂跑了……”母亲大概也听到过类似的传言,所以有一次在奶奶痛骂一顿后母亲竟冒出一句:“谁好谁坏,街上是个等称。”哑巴母亲的这句话差点没把心胸狭窄的奶奶气得背过气去。从此,母亲再不敢与奶奶顶嘴,继续当她的哑巴。
母亲对钱的概念很模糊,似乎是个不识钱数的人。母亲17岁嫁给父亲,家里一直是奶奶当家。需要母亲跑腿买什么时,精明的奶奶会给母亲相当的钱,等母亲买回来东西后,便把找剩的零头一分不少地交给奶奶。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奶奶去世,那年母亲3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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