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她入住慈宁宫,垂帘听政的第七年,华枝却是撒手去了。
如今再见华枝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顾砚龄不由有些失神。
“阿九。”
听到谢氏清冷的声音,顾砚龄侧首正对上谢氏不豫的眸子,她知道谢氏绝不容许自己亲自教导的人在外面有半点不妥,尤其是对于她这个女儿。
有时候顾砚龄觉得,与其说谢氏视她为亲生的女儿,倒不如说是一个画师对待自己的画作。谢氏永远只想把她培养的更完美,在世人面前展现谢氏百年的积淀,却从来不富有一丝自己的感情,因为她只是她的作品罢了。
再回神,顾砚龄已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唇瓣自然地勾起得体的笑容,对上华枝的眼眸暖如春水,微微启唇,语中如徐徐清风,不急不缓。
“看着华枝姑姑,竟有几分故人的感觉,倒让人失神了,姑姑莫笑话。”
方才谢氏与顾砚龄那并不易察觉的眼神交汇,华枝都收在了眼中,压在了心底,顾砚龄母女似乎并不如寻常那般温情,华枝虽奇怪,却并未多想。
反之,看着眼前端庄得体的少女,却是觉得气度自然,唇间的笑意便更多了几分。
“长姑娘抬举了。”
说着华枝再转而看向谢氏:“娘娘在东配殿等着夫人和长姑娘的。”
谢氏笑意温暖,微微颌首,由华枝引着,朝内殿走去。
第二十七章 翊坤宫
跨过一道道朱门,翊坤宫正殿豁然眼前,左右约莫五间,廊檐下施斗拱,梁枋之上皆饰以鸾凤还巢苏式彩画。
穿过回廊,辗转至东边延洪殿,便瞧着万字锦底,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前垂手侍立着规矩的宫人,殿前设“光明盛昌“屏门,台基下静静陈设着三对铜凤、铜鹤、铜炉。明暖的阳光洒落在黄琉璃瓦歇上,泛着跳跃的光芒,使得整个大殿更显得金碧华丽。
再穿过西廊,独有的江南苏氏小筑坐落在绿荫花木之中,朱红底鎏金匾上书“庆云斋”,左右各书“彩云宝树琼田绕,仙露琪花碧间香;德茂椒涂绵福履,教敷兰掖集嘉祥。”的字样。
因着宁皇贵妃生于南方,新朝初建,当今乾元帝便特嘱内务府在翊坤宫修建庆云斋,以慰皇贵妃思乡之苦,如此的恩宠放眼六宫也是独有的了。
顾砚龄迈着徐徐的步子跨过朱槛,只见正中安置着凤榻,两旁置放着两溜七张椅,上罩锦色重锦椅搭,东侧是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罩,将正间与东、西次间隔开,东西次间与梢间用隔扇相隔。树影透过万字团寿纹,敷了银红折枝霞影纱的步步锦支摘窗,落在屋内,泛着疏疏浅浅的影儿。
屋内宫人侍立两边,人虽多,却是安静异常,规矩严谨一如谢氏房内,只窗下搁着的铜镀金转花水法人打钟一下一下的走着声响。
一位二十七八面容姣好的妇人斜靠在凤榻上,手肘轻轻撑着扶手,身穿玫紫印月季团花图案的缎面宫装,领口是繁复却不多余的绣金杜鹃图案,挽着寻常的抛家髻,发间点缀着赤金点翠凤凰玫瑰簪子,凤眼嵌着殷红莹亮的镶黑红宝石,鬓边斜攒一只织金镂雕刻的水纹浮花镀金点翠步摇。
手中闲来把玩着一柄嵌碧玺的羊脂玉如意,衬的玫瑰红的丹蔻更为亮丽。一旁的宫女跪坐在榻前,小心地替妇人揉捏着小腿。
“来了。”
面容白皙如雪的妇人眼神落在谢氏身上,唇瓣荡起亲切的笑意,恰如飞鸿轻盈掠过一池春水般生动了几分。这般的容貌气质也只得是她出身陈郡谢氏的姨母了,如何怪得了人伴君多年,恩宠不绝。
谢氏一向冷凝的表情此刻也温柔了许多,亲切的上前,顾砚龄不紧不慢的随着谢氏一起上前请安,谁知方屈膝,便被宁皇贵妃的大宫女扶了起来。
“自家人,要这些虚礼作甚么。”
宁皇贵妃微微坐正身子,示意人伺候谢氏与顾砚龄入了座。谢氏原本与宁皇贵妃亲厚,如此也不多推却,自然的坐了下来。
宁皇贵妃噙着笑意的眼眸落在了顾砚龄身上,唇边的笑涡又深了几分:“这是阿九?”
听到唤自己,顾砚龄对上了谢氏的眼神,继而不慌不忙的起身,自然而然的敛衽施礼,轻声唤道:“阿九给姨母请安。”
看到眼前的少女大方得体,宁妃眼中不由升起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意味,谢氏瞧见这一幕,唇角的笑意便也不加掩饰了。
谢家的女儿,生来就当是贵女之间的典范,就当站在众人之间,享受世人的赞叹。
“阿九,来。”
顾砚龄抬首间对上宁妃清亮的笑眸,便款款走上前去,宁妃将手中的玉如意递给了身边的大宫女华月,轻轻拉住顾砚龄柔嫩的小手,打量了片刻,这才笑着偏首对谢氏道:“当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原见阿九才那般小,如今竟出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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