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之后再回老板家取午饭。在这个时候,我那个站铺门口的差事,便由萨沙代替。他认为
干这件事有失他的身分,就骂我:
“懒家伙,叫别人替你做事……”
我觉得苦恼,寂寞。我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从早到晚,呆在库纳维诺区的砂土路
上,在浑浊的奥卡河边,在旷野和森林中。可是这里没有外祖母,没有小朋友,没有可以谈
话的人,而生活又向我展开了它的全部丑恶和虚伪的内幕,使我愤恨。
有时候,女顾客什么也没有买就走了,那时他们三个就觉得受了侮辱。老板把甜蜜的微
笑收敛起来,命令萨沙说:
“卡希林,把货物收起来!”
接着就骂人:
“呸!连猪也滚进来啦!蠢婆娘,呆在自个儿家里闷得慌啦,到人家铺子里来闲逛。要
是我的老婆,我可叫你……”
他的老婆是个黑眼珠,大鼻子,又瘦又干瘪的女人,常常跺着脚骂他,象对待奴仆一样。
常常这样,他们见到熟悉的女顾客便殷勤地鞠着躬,说奉承话,送走她们以后,得不干
不净地说起这女人的坏话来。那时候,我真想跑到街上去,追上那个女顾客,把他们背后说
的话告诉她。
当然,我知道世上的人,彼此都在背后说坏话,可是这三个家伙谈论人的时候特别令人
气愤,好象有谁承认他们是最了不起的人物,委派他们来审判全世界似的。他们总是嫉妒
人,从不夸赞任何人,无论对谁,他们都知道一点什么短处。
一次,一个年轻女人走进铺子里来,她的双颊绯红,两眼闪闪发光,她披着黑皮领子的
天鹅绒大氅,面孔象一朵鲜花露在毛皮领子上。她脱去外套,交给萨沙,显得更加漂亮。苗
条的身材紧裹在碧灰色的绸衣中,两耳上的钻石亮得耀眼。她使我想起绝代美人瓦西莉萨,
我认定这女人一定是省长夫人。他们必恭必敬地招待她,象在火面前一样哈着腰,奉承话满
口不绝。三个人象妖魔似的,满铺子跑来跑去,他们的影子映在橱窗玻璃上,仿佛四边的东
西都着了火,在渐渐消失,眼看着就要变成另外一种样子,另外一种形状。
她迅速挑选了一双高价的皮鞋,走了。老板咂着嘴发出哨声:
“母—狗……”
“干脆说,是个女戏子!”大伙计轻蔑地说。
于是,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这位太太的好些情人和她的奢华的生活。
午饭后,老板在铺子后边屋子里睡午觉,我打开了他的金表,在机件上滴了一点醋。我
很痛快,看见他醒了以后拿着表走进铺子来,慌慌张张地说:
“怎么回事?表忽然发汗了!从来没有见过表会发汗!莫不是要出什么祸事?”
尽管铺子和家里的事使我忙得不可开交,但我好象还是陷进一种百无聊赖的烦闷中。因
此,我常常想,得干出一件什么事情来,才能让他们把我撵出铺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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