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取了行李,牵出马匹,直奔南门,乘守门兵了不备,砍断铁锁,打开城门,直向南路飞驰去了。”
玉娇龙听得出神。她虽在静静地站着,眼前却不断闪现出那历历壮烈的情景,感到情怀波涌,惊心动魄,她见李香姑停下话来,不禁又问了句:“后来呢?”
李香姑:“听说后来官府派了百骑官兵去追,追了一百余里,却连个人影也没看着。
有人说那军爷是被人藏起来了;也有人说那些官兵都是怕死鬼,本就不敢放马真追。“玉娇龙默然片刻,又淡淡地问道:”你那位史太爷可知道那军爷是谁?“
李香姑:“我看他好像知道,可他不肯说,爹爹也不让我多问。”
玉娇龙:“你怎看出他好像知道来的?”
李香姑:“我对史大爷说,我要把这桩事编成鼓词去唱,就叫‘过路军爷闹大同’。
史大爷说不好,不如改为‘一虎双猴闹大同’好了。我又问他怎叫‘一虎双猴’?史大爷说,那军爷勇猛如虎,他本名也有个虎字;他那两个随从的名字拗口不好唱,因他二人伶俐得像猴,又会爬树,所以就叫‘一虎双猴’。“玉娇龙听了不禁在心里暗暗惊唤了声:”天啦,果然是他!“
盲目老者略带悔怨的口气插话道:“我本不准香姑把这事编成鼓词来唱的,她却不听我的话,硬要编来唱。史大爷当时也告诫过,说要唱也要出了山西再唱。没想到在这儿来一开唱就惹出祸来。”。
玉娇龙不解地:“那位史大爷为何告诫你俩要出了山西才唱?”
盲目老者:“史大爷说,堂堂大同府,有人有马,有兵有将,竟被一虎双猴大闹一番后,斩关夺门而去,丢尽了官家脸面事小,传到皇上耳里,追究起来,丢了乌纱事大。
因此,官府对这事讳莫如深,互相包庇遮掩,瞒眼欺鼻,把一桩在他们看来本是形同暴逆的大事,只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因斗成杀’一纸呈报,大事化小,不了了之。如在山西唱出,既犯了豪门忌讳,又触了官府隐痛,所以史大爷才作了这样的告诫。“李香姑:”好在官府也有这等顾忌,要不,朝廷下旨四处捉拿,那军爷的境况就更险恶了。“
玉娇龙听了他父女这番谈话,不禁思绪纷繁,感慨万端。她想起罗小虎所以能横行西疆,以及回河北后又能多番化险为夷,除了他仗恃自己那惊人的胆量和超人的勇猛外,官府的勾心,父亲的忌器,也凑成了他的侥幸。玉娇龙一则因此而为罗小虎感到庆幸;一则又因官府的腐污而深感伤心。她静静地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她才发觉这树林里已逐渐阴暗下来,一轮明月已挂上东林树梢。她带着李香姑父女出了树林,从行囊内取出白银一锭,将它放到李香姑手里,对她说道:“这儿不是久留之地,安徽已近秋收,你父女还是回凤阳去吧。这银两可作路上盘费之用,就不用再沿途卖唱了。”
李香姑噙着满眶泪水,感动得竞说不出一句话来。玉娇龙看到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又想起那远在西疆的香姑,便将她拉到身边,为她抚理着那散乱的头发,又充满关切地对她说道:“路上千万小心,到处都有盗贼出没,切勿夜行。”
李香姑抬起脸来,如怨如诉地说道:“盗贼我倒不怕,他们不会欺负穷人;我最怕的却是那些地头恶霸和官家爪牙。”
玉娇龙微微一怔,正在为她理扎发辫的手也不觉停了一停。
她只轻轻地叹息了声,不再吭声了。
玉娇龙为李香姑扎好发辫,又用一种异常冷峻的口气告诫她父女道:“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准对谁说去。一个字也不谁说!”说完,她翻身上马,迎着月光,向西疾驰而去。
李香姑对着玉娇龙驰去的背影,在路心跪了下来。苍茫寂静的暮色里,只听到断续喃喃的细语和一阵降低低的啜泣。
玉娇龙趁着月色,马不停蹄,次日清早便到了宣化。她并不穿城而过,只绕着城边小道来到西门,就在城外一家小店里吃了一些汤饼,稍歇片刻,又继续向前驰去。行了十余里地,路上行人逐渐增多,多是打从张家口过来的商贩、脚力。大道上显得熙熙攘攘,十分闹热。玉娇龙只好放慢马蹄,缓缓前行。马迟人意懒,她已经两夜未曾合眼,这时也不禁感到倦意袭人。她在马上正迷蒙欲睡间,忽听前面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大道上的行人也纷纷抢步散到两旁。玉娇龙猛然一惊,忙睁眼向前望去,只见前面十余丈远,一名旗牌模样的军校正骤马驰来。他一面提辔纵马,一面高声喝道:“田将军驾到,一律让道肃立,下马回避!”玉娇尤不觉一惊,见那旗牌马来得急,只好勒马闪到路旁。
那旗牌驰过她身旁时,又冲着她怒喝一句:“还不下马!”
玉娇龙虽感满心不快,但她还是忍住性子,跳下马来,把缰绳往路旁树上一拴,站在商贩群中,冷眼看去。就在这时,见前面弯道上已出现了十余骑人马,向这边缓缓驰来。为首那人,坐下骑匹枣红大马,头戴银盔,身穿软甲,年约四十来岁,帚眉长毫,方脸大鼻,一双鹰一般的眼睛里,闪射出冷峻的光芒。玉娇龙暗想:他大概就是觊觎着九门提督的显位、时时欲陷父亲于死地的田项了。在他马后紧跟着十余骑带刀校卫,一个个也都十分彪壮威武。那田项在驰过玉娇龙面前时,突然看到了拴在路旁树上那匹大黑马,只见他举手一挥,猛地停下马来,带着几分惊异和赞赏的神情,打量着那匹大黑马。跟在他后面的那十余骑校卫,也都一齐停下马来,端坐待命。田项用手指着大黑马问道:“这是谁的坐骑?”
玉娇龙不由一怔,可她并未吭声。
田项见无人答应,便离鞍下马,走到大黑马身旁,将它从头到尾、从前胸到后腿仔细看了一番,边看边不住称赞道:“好马,好马!”他看着看着,一双鹰眼突然在大黑马的左臀上停住了。顿时,只见他面露惊讶之色,神情也立即变得严峻起来。他转过身来,环顾着站在路旁的群众厉声喝道:“这是谁的马匹?”
玉娇龙摸不透他的心意,虽然有些惴惴不安,但却再也隐忍不住了,从从容容走了过来,说道:“我的坐骑。怎样?”
田项一眼看到玉娇龙,不禁又是一惊,他那满脸严峻之色也慢慢缓和下来,却换露出一副意外和贪婪的神情。他把玉娇龙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问道:“你这马是从哪里来的?”
玉娇龙:“从一个蒙古马贩手里买来的。”
田项:“你亲手买的?”
玉娇龙:“亲手买的。”
田项:“荒唐!你是一一个妇道人家会亲手从蒙古马贩手里买马?!”
玉娇龙有些愠怒了:“不管谁买谁卖,这马就是我的。怎样?田项冷笑一声:”这马定是来自西疆马贼之手。“玉娇龙不禁暗暗吃了一惊,但她却仍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有何凭据?“
田项用手指着大黑马左臀斜端靠近大腿处,说道:“这就是凭据。”
玉娇龙膘着眼睛,凝神循着田项手指望去,见大黑马腿上隐隐有一烙印,虽已模糊不清,但细细一辨,尚能认出是个“伊”字。
玉娇龙一横心,说道:“这算什么凭据!为防盗失,马臀上打有烙印的比比皆是,你怎能妄断此马是来自西疆马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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