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一下恼怒了,说:“你敢小看我。”说完就策马走到那匹大红马的身旁,一翻身就跨上它的光背。那马先是一惊,接着就狂怒起来,连跳带纵,又旋又转,时而将前身直立起来,时而又把后腿高高腾起。玉娇龙咬紧牙,两手紧紧抓住马鬃,任它如何刁难弄险,只是死死抓贴着它,一点也不放松,她好几次都被那马甩离背了,可她还是又挣扎着爬上去了。这样坚持了约莫半个时辰,玉娇龙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冷汗把全身都湿透了。正在她感到渐渐不支时,马发出几声长嘶,跳得也不那么凶狠了。几个小校吓白了脸,只好围着马转,咳喝得力竭声嘶,总是贴不拢去。
玉娇龙趁马昂首长嘶时,偷眼看了看那年轻牧人,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带有幸灾乐祸的眼色。玉娇龙一横心,腾出手来,用力一连打马几鞭,马不再泼野纵跳了,却放开四蹄,像箭一般地向草原中驰去。玉娇龙在马上有如腾空一般,耳边只听呼呼风响,地下的花草在闪退,前面天空的白云迎面飞来,她心里激起一阵无法形容的欢乐。
马终于被她驯服了。她在草原上跑了一大圈后,驰回帐前,跳下马来,用手将马项拍了两拍,说:“看你还敢欺负我!”又回头对年轻收人说:“怎样,没鞍不是照样骑吗!”说完,跳上自己的马,由几个被吓得失魂落魄的小校簇拥着回城去了。
又过两年,玉娇龙已经快十五岁了。她长得更是婷婷玉立,风神俊逸,两眼清如潭水,天真中含着深邃,两腮润白透红,有如玉琢,雍容中隐露清秀,温柔里暗含刚健,她每次出外骑罢回府,总爱以手托腮,静坐沉思。玉夫人看到女儿越长越加美丽,心里也喜不自禁,常在丈夫面前夸耀说:“女儿他日回京,可使诸亲女眷失色。她的容貌真可称得上是花中牡丹了。”
玉帅以手拈须、虽未答话,意颇自得。娇龙在旁却说:“儿过去最爱牡丹,现在却偏喜雪莲。”
玉母说:“雪莲虽好,只是生长雪山,未免太苦寒了。”
玉帅听她母女议论、用目注视娇龙许久,略显惊讶之意。直至晚上回房后,玉帅才对夫人说:“女儿已快成人,今后应多加管教,单读一本《烈女传》已经不够,该习读五经了。”
夫人说:“我也觉得女儿有些变化,变得更娇了。”
玉帅说:“我们这种府第的女儿,怕的倒不是娇,而是怕失礼啊!”停了停又说,“能得个饱学先生来教教娇龙就好了。”
事有凑巧,过了不久,一日有个四十来岁、关内儒生打扮的人,投帖帅府,求见玉帅。玉帅见帖上写着“晚生高云鹤拜谒”七字,字是柳体,写得秀健有力,先就给他留了个好的印象,忙命请进后厅相见。那儒生进至内厅,只对玉帅深深一揖,便站立一旁。
玉帅端座椅上,微微欠身,将儒生上下略一打量,见他身材清瘦,虽满身风尘仆仆,但神情显得秀朗,有俊逸之风,心里也不禁暗暗称奇,忙挥手请坐。寒暄毕,儒生说明来由,自称本河北沧州人、是个不第秀士,因家中遭故,至玉门访友不遇,辗转流落,来至乌苏,闻玉帅重贤爱士,特来投靠,望留麾下听用。玉帅见他谈吐爽朗,态度不卑不亢,一来动了惜士之心,二来引起乡关之念,便将高云鹤留在府内,充任一名书吏。
经过两月相处,王帅觉得高云鹤不但见多识广,涉世深达,而且精干文牍,又博通经史,便有心请他兼授娇龙诗书。在征得高云鹤同意后,便把玉娇龙叫出,如礼拜了先生。按玉帅之意,高先生每日上午在西厢教授玉小姐读书,下午在东厢办理文牍。玉小姐下午仍不时出城骑马。
玉娇龙天资确也聪明,凡高先生所授篇章,都能很快记诵,加之她在高先生面前,聆教唯谨,执礼甚恭,因此,颇得高先生喜爱。玉夫人亦由爱女心切,推及乌之爱,不时命丫环奉送茶点,更使高先生和玉府之间有如通家之好一般。
一日,玉小姐正在西厢专心读书,忽听外面大厅传来父亲喝斥的声音,威严中含有怒意,正惊讶间,小校来禀,说大帅请先生议事。玉小姐亦随后隐在厅壁,见厅下跪一千总模样武官,样子十分惶恐。听父亲在厅上斥责道:“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一百骑兵护运,兵力也不算少,为何饷银军械竟至被劫!”
那千总道:“卑职率领百骑,过了昌吉,刚进沙漠,正赶行间,忽见远远连天处,陡然起了一排黄云,卑职正惊讶间,运夫中有人大叫说:”不好,半天云来了!‘呼声刚落,运夫们便乱成一堆,有的弃驼逃跑,有的退缩队后。正乱间,已隐隐看见马贼飞骑来到。卑职当即率部迎击,弟兄们亦拼死接战,无奈马贼骄悍势盛,特别是为首一骑,更是猛勇绝伦,纵骑冲突,官兵遇他,不死即伤,不到半个时辰,被他杀死杀伤弟兄二十余名,全部饷银军械亦竟被他夺去。“玉帅又命将侦骑百夫长传来,责问他:”昌吉一带既然出现马贼,为何不见有报。“百夫长禀报说:”昌吉一带出现马贼,实是刚才得报,详情尚未侦得,只探悉该股马贼是以绰号叫半天云的为首。至于半天云的姓名、籍贯以及相貌、年龄,都无从知晓。一说为关内人,一说是蒙古人;有人说他少年英俊,一表人材,也有人说他老当益壮,貌似虬髯,近来常在昌吉一带活动,出没无常。“玉帅听完,沉吟半晌,命将千总押下,暂监营内,听候发落。
等众人退下后,才转首对高先生说:“劫了军械倒不甚要紧,劫了饷银,事就大了。
敢烦先生代拟奏稿,只得如实奏闻朝廷。“高云鹤忙欠身对玉帅说道:”依愚见还是缓奏为好。圣上初登位,正以四海升平为己德,若即奏闻,必将犯忌,天威不测。况所失饷银,不过十万,原是域内自筹,本非解自宫库,以大帅德威,只需传檄各地重筹一笔就是了,何必小题大作。“
玉帅又沉吟片刻,只说了声:“也好!”便退入后厅去了。
玉娇龙一直站在大厅后壁,把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朋白白。她只感到心里有如一团乱麻,有不快,有惊奇,有兴奋,也有困惑,心里也饷像涌起半天疑云一样。
当她退进后厅时,见父亲闷座椅上,隐优中尚留有余怒。玉娇龙不敢上前惊动,悄悄退入母亲房里,见母亲正跪在佛龛前念诵佛经,态度是那么虔诚。一直等她念诵完毕,娇龙才上前把母亲搀扶起来。她从母亲那发白的脸色上,猜出母亲已经知道劫饷的事情了,便安慰母亲说:“父亲重兵在握,一群小小马贼算得什么,请母亲不必过虑。”
玉母叹了口气说:“听说这半天云可厉害啦,常言道‘小疥成大毒’,不能不教人忧心呀!”
玉娇龙又想起高先生今天才教的一章书里,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之句,她这时似乎才更体会到那句圣人之言的真谛了。第二天一早,玉帅亲率两营精兵,浩浩荡荡地向昌吉进发。
临行前,玉小姐拉住父亲的袍铠说:“父亲年岁已大,难道为几个马贼,还要亲自临阵么!”玉帅看了女儿一眼,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懂得什么!”
高先生在一旁忙说:“杀鸡焉用牛刀!大帅是去昌吉阅兵的。”
玉帅一走,帅府好像变得更空荡荡的了。玉小姐突然感到好像失去了依托,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阵莫名的气恼,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半天云惹起来的;另一方面,她又似乎感到,好像心头长期来压着一块什么东西一下被搬走了似的,城外草原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了。于是,她又命人备好马,只带两名小校向城外驰去。一路上,王小姐到处都看到有一些人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谈着什么,见她带着军校过来,谈话便突然停止,一个个都各自散开了。玉小姐心里感到奇怪,便问小校,小校半吞半吐地说:“大家多半谈的半天云。”
“又是那个马贼!”玉小姐这样说了一句,又问:“那马贼为何叫半天云?”
小校说:“他带着一帮人马,多在沙漠出没,当他的马队冲过来,马蹄卷起尘沙,飞入天空,就像起了半天长云一般,因此沙漠上的人们都称他为半天云。”小校看了玉小姐一眼,又说:“别看那半天云是个马贼,可草原、沙漠上的人都护着他呢。”
玉小姐说:“他聚集的都是原来的叛贼,那是专门和官家作对的了。”
小校说:“还有草原上那些地主、头人。”
玉小姐说:“那些巴依、伯克都是官家臣民,和他们作对,还不是对着官家。”
说着说着,草原已在望了。
进入草原,玉小姐放马驰去,那马催动四蹄,有如箭发离弦一般。一来她所骑的是玉帅平时备骑的良马,二来她平时就给小校再三说过,不准离她太近;因此,放马只一霎时,便远远把两个小校抛在后面。玉小姐正驰骋得心旷神洽十分惬意的时候,忽听到后面响起一阵马蹄声,而且那蹄声越来越近,使她不禁感到又惊又恼。她惊的是,不知哪来的快马竟然赶上了她;恼的是不知哪来的牧人竟敢前来赶她。她正待回头看时,那一骑却追赶上来和她并列一起了。她侧身一看,只见那马上一人,年约二十来岁,粗短身材,浓眉角眼,身着回部装柬,衣饰华丽,襟袖上镶有金丝滚边,脸露邪笑,眼含轻保那人死死盯着她,把她从头到脚不住打量。玉小姐又羞又恼,催了一鞭,想将那人抛在后面。不料刚跑过一个马头,那人又赶了上来,刚到并肩,便伸手在玉小姐腰上轻轻一戮,说:“哪里飞来的野鸡,真美呀!”
玉小姐哪里受过这般轻薄,怒极,顺手就给那人一鞭挥去。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