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工行上了三楼,左手第一间就是马行长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俞芳正要敲门,手抬到半空中又放了下来,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何大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真的要敲吗?”何大福微笑着点了点头。俞芳这才鼓足勇气,抬手敲下去。
“咚,咚,咚”。
“进来。”屋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短促却威严有力。
俞芳轻轻地推开门,和何大福一前一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好漂亮的办公室。面积不大,却窗明几净。浅灰色布套的组合沙发,墨绿色的窗帘,红木茶几上一盆绿意盎然的水仙花正吐着醉人的芳香。办公室的正北面,一张崭新的办公桌前,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正低着头翻看着银行报表。
“马行长!”俞芳想用一种恳求的尊敬的口气说话,但却控制不住语气,那声音低低轻轻,飘飘颤颤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你们来啦。”马行长微微动了动头,眼镜已滑到了鼻尖上,他没有扶眼镜,只从眼镜上方的空档里投来轻轻的一瞥。不知道有没有看清,只一瞥,他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翻看着他的报表。他当然认识俞科长,并知道金箔厂是个穷厂。
“这是我们厂新来的何书记!特地来拜访您。”俞芳尽量平稳着自己的语调,指指何大福。何大福拉拉衣服,挺直腰杆堆起微笑。
沉默,令人难堪的沉默。足足有半分钟时间,那个马行长就像没听见似的,依然低着头翻着报表。半分钟过后他还是没有抬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什么何书记,侯书记,我不管,我只管欠我们的钱你们赶快还!”说完,又翻过一页,仍看他的报表。
一股被羞辱的热血刷地冲红了何大福的脸。行长那不屑的神情,那傲慢的语调,让他十分尴尬!过去他在金东县第一大厂,生产的化肥俏得带钱都买不到,只有人家求他们,他们从没求过人。今天,他面对马行长的冷漠态度,瞬间想了很多很多:“人不求人一般高”;“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又想到小时候要饭的情景,然而现在不是自怜自悲的时候。突然,他灵机一动,决定先给行长一个甜果吃,稳住他,于是开口道:“马行长,我们今天就是来和您谈还钱的事的!”语气不卑不亢,坚定有力。
“哦?还钱?”马行长把手中的报表放了下来,抬起头,用手托了托眼镜架,开始打量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少顷,他对着旁边的沙发一扬手,“坐!”
何大福吁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坐了下来。俞芳心里捏着一把汗,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
“我们差你们53万是吧?”何大福对马行长说。
“是啊!”马行长不假思索。
20万救命钱(3)
何大福接着说道:“马行长,最近我们的业务不错,特别是天安门维修工程,需要40万张金箔,估计最多到今年底这笔钱我们就能全部还清了!”
“哦?”一个长长的带着扬声的拖音过后,马行长竟站了起来。眉宇间那用浓霜凝结成的威严逐渐散去,一丝温和的笑意慢慢溢在脸颊上。
“小王!”他朝门外大喊一声,一个秘书模样的女青年走了进来。马行长指指两位客人,“泡茶。”
茶泡好,马行长走到了何大福跟前,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好奇地望着何大福。
“马行长,您看,这样行不行?”何大福挺了挺腰板,“这次国家要搞建国35周年大庆,中央决定把天安门城楼上‘###’时期的向日葵恢复成原来的金银花图样,同时还要对天安门城楼重新装修,由于我们的金陵金箔质量过硬,况且北京故宫几百年来一直使用的都是我们金陵金箔,所以这次管理局的同志特意过来,委托我们生产40万张金箔,还邮汇了部分预付款。这笔业务我们经过认真测算,应该能赚到80万左右,到时还你们银行贷款肯定没有问题。可是由于我们眼下资金周转有点不灵,买黄金、买辅助材料都要先垫付资金,所以我们今天来就是想找您再贷点款。”
何大福说完拉开包,取出一张印有红头,盖有红章的文件递了过去。
马行长小心翼翼接过来,又托了托眼镜架,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需要贷多少?”他把文件递回来时,突然非常严肃地问。
“20万。”何大福同样严肃地答。望着马行长不动声色的表情,他又跟了一句,“马行长,您放心,我们肯定守信誉,县委领导都信得过我们,您还信不过吗?”
马行长盯着何大福,没有回答。突然,他腾地站起身来,拿过一张纸,刷刷地写起来。何大福低头一看,只见上面用标准的正楷字写着:“同意贷款金陵金箔厂人民币贰拾万元整。马金良,即日。”
一股热流涌上了心头,何大福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住马行长的手。“谢谢!谢谢!”马行长笑着拍拍他的肩,只说了一句,“真希望这笔钱能让你们活过来、站起来。”
从银行办完贷款出来,已过了十一点半,此时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俞芳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是那样的清新甘甜。多日的沉重疲惫一扫而空,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愉快。望着前面何大福那宽厚的背影,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她紧赶几步追上前去,“何书记,你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款子给贷下来了。”何大福回头望望她,笑道:“有什么办法,这都是给逼的,银行嘛!他们只肯做锦上添花的事,你指望他们雪中送炭,想也别想!所以找银行贷款,你把什么事情都往锦上添花上靠,事情就好办多啦!”“什么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俞芳愣住了,琢磨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味来。看见对面有家面店,俞芳突然心血来潮,“何书记,你立了这么大功,中午我请你吃碗肉丝面吧!”“不了!赶紧回去吧,下午还要去买黄金呢!”何大福迈开大步就走。这会儿,他没有感到轻松,相反,他突然感到自己肩上已经挑起了一副重担。他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咀嚼着马行长说的那句话,“活过来,站起来……”
那年年底,恪守信用的何大福将工行73万新老贷款全部还清。也从那年起,何大福与县工行行长马金良成了好朋友,直到如今。后来,社会上许多企业欠赖银行大量贷款,而何大福从没拖欠一分,成了五A单位,当然这都是后话。
多少年后,何大福想到了这一幕,逢人便说:“总结我们成功的经验,只有一个‘闯’字。敢‘闯’,企业才有出路,人生才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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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釜沉舟断后路(1)
万庆彪举荐何大福到金箔厂任职,是因为他对何大福知之甚深,知道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秉性。因为他从小受过苦难,又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事实证明,万庆彪没看错。
何大福到金箔厂上任不到一个星期,就做了两个断绝后路、破釜沉舟的重大决定:一是将自己的行政工资关系从化工厂转到金箔厂;二是将自己在化工厂的单元住房交回厂里,到西山镇租房住。这让他的爱人周素琴实在想不开,埋怨他说:“你在化工厂二十年,谁催你啦?干吗急着搬家?”化工厂同事也劝他,领导也告知他:“金箔厂一分钱奖金都没有,化工厂效益好,奖金、营养补助费每月七十多元,比工资还高,你可以人先去,关系暂时不动,房子也不要急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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