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喜讯
一路想着干娘的那些事情,我走得比较慢,目光无意识地掠过眼前的房屋、小巷、树木,心底闪过时光交错的印象,模糊觉得,眼前的一切熟悉又亲切陌生又惊讶。几年离家,村里的情景已经大变,回想起过年时候见到的那些小孩和青年,几乎全不认得,说起来,竟然全是亲近和熟悉的亲人邻居,内心就弥漫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一个在历史的原野上跋涉了很久的游子,归家之后,竟然满目沧桑。
三年初中三年中专四年工作,不知不觉间,从我十四岁离家到县里的重点初中读书,到现在也整整十年的时间了。十年,足以让一个受精卵发育成长成一个会跑会跳会说出让你震惊的话做出让你震撼的事情的半大孩子了。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只来过干娘这里三四趟,对于这么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老人,我的关心和牵挂是否太少了点?难道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这么善于遗忘和忽略吗?
我怀着内疚的心情,小心地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大门。院子里非常静谧,更加茂盛的香椿树和槐树把树荫撒满了校园,斑驳的阴影散落在墙边、檐角、石磨上。那石磨布满青苔,很久没用的缘故,让它成了一段历史的见证。屋门掩着,上面是一把铜锁,阳光下闪着亮眼的颜色。在我记忆中,干娘的屋子是从不上锁的,看来,对于人心的变坏,干娘也是无奈的接受了。
干娘没在家,我的内心更增加了无限的怅然。也许她老人家去看某个干儿子了吧。如今政策好了,她可以无限制的给孩子看病,可以随便就收干儿子。我们这一带她有好多的干儿子,每年过年,我们这些干儿子给她拜年的时候,碰到一起,甚至商量着要搞一本干兄弟通讯录。
我爬到窗上费力地望里看,干娘的屋子老旧低矮,里面非常的暗,一切模糊不清,却有些朦胧的熟悉和亲切,似乎那些温馨的记忆都漂浮、附着在里面,无论是那黑色的小厨,还是黄亮的芦席,还有那些厨子上面的暖壶、茶壶,都有特殊的光在闪耀着。
回到家,我跟母亲说干娘不在家。母亲说干娘肯定走不远,明天就会回来。临了,母亲有些惊喜地告诉我,说是我的五叔回来了。
五叔?哪个五叔?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地问。
母亲扯着嗓子说:还有哪个五叔?是你三奶奶家的五叔。
五叔是我三奶奶的独生儿子,在我父亲一辈排行老五,所以我就称五叔。在*期间,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直接影响到了五叔,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五叔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只身去了东北,生死未卜。
什么?我有些惊讶地问:他不是在东北失踪了吗?
母亲也是奇怪地说:是呀,都说你五叔死在东北的大山里了,谁料昨天却突然回来了,据说还发了大财,你三奶奶高兴坏了,现在都从床上能坐起来了。
我兴奋地说:那我得去看看,我太想知道五叔究竟是怎么失踪的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一溜小跑地向三奶奶家奔去。
在路上,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发生在二十年前的诡异事件。
在我们这里,有关三奶奶给狐仙接生的这段奇特遭遇,在民间一直闹得沸沸扬扬,流传着无数稀奇古怪令人眼花缭乱的版本。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04、狐娩
在我们这里,三奶奶是少数几个名人之一。由于有祖传秘技的缘故,三奶奶自出嫁后就开始给孕妇们接生。经她手降生的孩子和这些孩子的后代几乎占了我们周围村庄人口的一半。 三奶奶的名声之所以大,除了她的手艺之外,还与我三爷爷有关。三爷爷是在八路军和日本鬼子的一次激战中牺牲的。临死前他喊着妻子和儿子的名字一气刺死了五个日本大汉。烈属的名称除了带给三奶奶无上的光荣和无尽的寂寞与忧伤外,实实在在的好处便是让儿子吃了国库粮,成了供销社的一名会计。除了守寡的清苦外,三奶奶生活得确实很幸福,家里红鸡蛋宽面条不断。三奶奶爱说爱笑,身体结实硬朗。 三奶奶对于自己给狐仙接生的事情,也十分奇怪。她不相信地私下对人说,我明明见到的是一个很健壮的黑脸汉子和一个很娇美的媳妇呀,怎么会是狐仙呢。若我知道是狐仙,我怎么敢去呢。
在我小的时候,有一天,三奶奶拉着我的手,蹒跚着尖椒样的小脚,用另一只手指着眼前的那片田野,喘吁吁地说,瞧,就是这儿。那晚上灯光黄亮亮的,狐女淌的血真多呀。说着说着,她的眼睛也似乎发出了红光,拉着我的手也颤抖不已。
其实,如果不是供销社发生了那件莫名其妙的偷窃案,如果不是逼死了一个姑娘,还判了一个好人的刑,三奶奶是不会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的。
三奶奶说,那是六九年一个秋天的夜晚。三奶奶吃完饭后无事可干,她抽着一袋烟,望着灯光在风中晃晃悠悠地闪动,心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往事。秋天的风刮得疯急,一些狗叫从前窗钻进来,又慌慌地从后窗溜出去。三奶奶想睡,就在这时,她听到自家那扇破门“咣咣”地急响不止。三奶奶并不害怕,也不急。她以为这又是哪个愣头小伙子第一次当父亲,便慌急恐惧得不得了,媳妇一喊疼便以为儿子快掉出来了。 三奶奶不慌不忙地打开门,一个黑脸汉子小心又焦急地闪进来。据三奶奶说,千真万确,那的确是一个身体健壮的黑脸汉子,眉毛很黑,眼睛很亮。他衣服不新也不旧,也没有补丁。他手里打着一盏保险灯(有灯罩,风吹不灭能在野地里照着走路的灯),黄亮亮的光照出他满脸的焦急与惶惑,一些汗珠在他鼻子上调皮地探着头。这应该是一个挺通人意惹人喜欢的小伙子。这汉子一见三奶奶,就急乎乎地问,您是三奶奶吧?三奶奶点点头。那汉子就扑通跪下,说,救救我的媳妇吧。她要生孩子啦,肚子疼,还流了很多血。三奶奶一听心咯噔一下子,就知道这事八成自己也办不了啦。可不能去揽这已经没指望的事,把自己的大辈子名声给砸啦。三奶奶就为难地说,你看,家里就我一人,又深更半夜的,我又不认识你。那汉子带着哭音儿说,三奶奶,我求您了。您若救了我媳妇孩子的命,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我一定会重重报答您的。他说着就在地上用力地磕头。灯光晃起来,屋子向两边倒过去,三奶奶有些晕。她实在可怜这小伙子,就想,豁出去啦,豁出去啦。三奶奶说,那就快走吧。不过,我说明白,我可不是贪图你的东西,我是不忍心呢。汉子说,我知道,我知道。三奶奶就把最好的药带上,和汉子一块儿出了门。风很大,外面黑漆漆的,三奶奶锁好门后突然感到有点怕,就问,小伙子,往哪里走?那汉子朝西南角一指,说,就是那边,我在前边给您照路,一会儿就到了。
105、狐娩之二
走了半袋烟的功夫,前面出现了一点灯光。那汉子说,到了,到了,那就是我的家。三奶奶一愣,这儿不该有住户呀。可因为牵挂病人安全,三奶奶就没再深处想。到了三间茅屋前面,三奶奶便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呻吟。三奶奶的心一宽,就跟着那汉子闯进去。暗淡的灯光下,一个娇美的小媳妇躺在炕上,肚子很大,盖着被。她的脸苍白并淌满了亮晶晶的汗。她的脸美,眼睛更美,仿佛能勾人的魂儿。三奶奶还想,多好的一个美人,如果自己也能够娶到这么一个俊媳妇就太好啦。三奶奶掀开被子看了看,对那焦急万分的汉子说,小伙子,你放心吧,没事。这是头一胎,困难些,要疼,这红血淌出来,叫红毡铺地,还是个好事呢,说明你要得贵子啦。那黑脸汉子一听这话,脸上就有了笑意。那媳妇也感激地看着三奶奶,并责怪丈夫说,你看,还不快给老人家倒碗水。那汉子便转身走出去。三奶奶让媳妇吃了点壮体力止疼的药,便坐在那儿喝水。黑脸汉子知道三奶奶抽烟,还拿出一盒那时庄户人不常见的牡丹烟给她抽。三奶奶边抽烟边问,这儿我想着并没有人家住呀?你们这是从哪儿来的呢?黑脸汉子忙说,原先这儿是没人住,我们是外地人,是从家里逃难出来的。我们不敢到村子里去,怕当盲流被民兵抓起来。我们就在这儿寻了三间看坡的屋子住下。如果不是媳妇要生,我们不会住下的。三奶奶就问,你们要到哪里去呀?转眼就是冬天啦,产妇和小孩可怎么办。黑脸汉子说,我们成分不好,是地主,我们不逃出来就没活路。我们要到东北去,听说那儿饿不死人。三奶奶心肠软,听了后直叹气,连声说这世道,这世道。
分娩的时候,竟然是奇怪的三胞胎,可把三奶奶累坏了。等三奶奶把孩子接下地时,已经下半夜啦。黑脸汉子见母子平安,高兴万分,对三奶奶千恩万谢。三奶奶和产妇一块吃了汉子煮的一碗荷包蛋,便要回去。黑脸汉子便打着灯把三奶奶送回家。三奶奶关门的时候,对汉子说,你快回去吧,女人和孩子等着你照顾呢。那汉子再一次说,我忘不了您的救命大恩,我会报答您的,我会报答您的。他说完后便带着一团神秘的黄光在深夜中渐渐远逝。 三奶奶回家后越想越觉不对劲儿,她想着这两口子的两双眼睛儿打了个冷战。她睡不着觉,就坐在灯下抽烟直呆到天明。三奶奶见了从窗棂透进的亮光后便去开紧闭的屋门。一开门她老人家吓了一跳。磨顶上有整整两捆布,一捆蓝的卡,一捆蓝花布。布旁边还有三百元钱,一包染着红皮的鸡蛋。三奶*一次见这么贵重的东西,吓得慌张张的。她把东西藏进屋里之后,半天喘不过气来。她想,这怪了,天下怎么会掉下这么些东西?她又想,看这红皮鸡蛋肯定是昨晚那汉子给我送来的。她是个什么人呢?送这么多东西?三奶奶越想越坐不住,就迈着小脚出了院子,把大门紧紧锁上,然后尽量循着昨晚走过的路,向那个汉子的家走去。
太阳刚刚有一半脸露在地面。红红的光懒懒地洒了一地,秋天的荒草如在一片红的海洋中挣扎。那时庄西南角是一片荒洼,荒草都有半人深。三奶奶沿着记忆中的那条小路,终于来到一座孤坟前。孤坟前?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