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千山万水长途跋涉地来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嘞,抱着矢志不渝的决心做个海上漂要闯出一片前途来就更不容易嘞”——罗亚琳近来三番五次地在电话中跟宦淑提起她将要面临的困苦和辛劳,声情并茂。
每当听到这句话,宦淑都要打趣她,道:“赶来赶去不容易?以后在上海找个男人嫁了不就梦想成真了?”宦淑这话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没有想到罗亚琳听罢后,倒是当了真。
她在电话的一头带着七分骄傲三分羞涩道:“我要是嫁入这上海滩,肯定不是名媛嘞就是贵妇嘞。”
宦淑起先不以为意,但过后想想也有几分道理。要把这道理说明,就不得不先提一段陈年旧事。旧事还得追溯到她们的上一辈,上上一辈,家族的兴衰还有恩怨,怕是都会有所掺杂。
罗亚琳祖父曾是抗战时期的名将,战争胜利后被赋予极高的官爵和荣耀,但却命途多舛,偏逢十年动荡。为了躲避那个时期的迫害和残杀,他不得不“遁世归隐”,全家人凭着上善若水与世无争的品格低调过活才侥幸死里逃生。在那样一个社会动荡的十年浩劫时代,经济萧条,政治混乱,大家都忙着扫除四旧,批林批孔,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因此,自从祖父退居归隐之后,罗家原本殷实的家境便在社会动荡的冲击下每况愈下。等到罗奇斌出生的时候,罗家已经家道没落,像是走到了晚期的封建社会一样,整个家族的经济框架已经七倒八歪摇摇欲坠,一家二十几口人挤在随时都会被蛀虫吞噬的祖屋里,很是寒碜。
在那段时间,覃家的家境是优于罗家的。罗家人对覃家人也是恭敬奉承,有意巴结,加上动荡之中罗奇斌父亲又不幸逝世,覃家更是占了上风。
但自从罗奇斌诞生之后,这样的景况便发生了转变。的确,他的诞生就如同上帝赐予这个苦难家庭的救世主似的,驱散了笼罩他们的低沉萎靡之气,为他们攀比、好胜和要强的心理注射了一剂强心剂,使他们再次昂首挺胸趾高气昂起来。罗奇斌幼年的时候,便敏而好学,刻苦好学,受“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影响,他从小便立志要是凭着自己的努力,重生和振兴整个没落的家族。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不负众望,作为同一辈中年龄最小的子孙,他绝对算得上个兼具政治头脑和冒险精神的梦想家。动荡结束之后,他参加了新中国中止十年之后重新恢复的高考,凭着岁月历练出来的灵敏嗅觉和圆滑的处世之道,他被成功录取为乡里的一个小干事。目睹了社会的大动荡大变革之后,为官处世的道理深谙在心自是不必多说,加上他在位期间又安分守己,勤勤恳恳为人民办事,为官清廉,未见得半点玩忽职守和徇私舞弊的端倪,因此很得百姓爱戴。
罗家从此又变得赫赫有名起来。
宦淑的父亲曾对宦淑说:“你罗伯伯办公室里悬挂的画像都是像管仲、萧何和房玄龄这样的古代名臣,为百姓办事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就难怪他入仕几十年来,能从宦海里的无名小卒成功晋任为市里威望并存的罗书记 ;。多么好的一位书记,你得多多向他学习学习!”
宦淑的父亲,甚至整个覃姓家族都对罗书记赞赏有加,他们称他是“人民的好公仆”、“社会的顶梁柱”——当然,那是在他们有求于罗书记的时候说出的赞语。
覃家的老一辈,也就是宦淑的爷爷覃天柱,曾和罗家有过一段不浅的交情。是在抗日战争的衡阳保卫战时期,覃天柱作为罗奇斌父亲军队里的一个年轻小卒,有一次舍命为其从敌军营地偷来一包老刀牌香烟之后,他便在军队里声名鹊起,众人皆知。军队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抗日将士是嗜烟如命的,加上那个时候战地香烟资源紧缺,像“哈德门”、“老刀牌”、“大前门”和“三炮台”这样的名牌香烟更是少之又少,见都难得一见,更不要说抽上一口了。而覃天柱能给军长弄来一包“老刀牌”,理所当然地,他成了军长最器重的心腹。
但时间飞快,如今将士西去,覃天柱也年事已高,可历史终究是不能忘记的,他也算得是为抗战做出了突出贡献的革命将士。只是,如今覃家人大多不愿提及这段历史,毕竟把成为杰出革命将士的缘由说成是因为替军长偷了一包香烟,难免惹人口舌,遭人非议。所以每逢有事求助罗书记的时候,覃家人也光是称赞罗奇斌从政在位的丰功伟绩,而闭口不提当年的旧事。
罗家似乎也不再提及,只是和覃家一样,十分关注下一代子女的成长和教育。难不成两个家族之间又要来一场比赛?覃家和罗家的长辈都没有明说,覃家人也没有感觉到罗书记有这个比赛的意向。
可不是!罗书记又怎会明目张胆地跟他们比赛呢?他可是“人民的好公仆”,“社会的顶梁柱啊”!每逢遇人求助时,罗书记给来客端茶倒水,都是笑呵呵的,欣然接受别人对他的追捧和夸耀,满口应承将以最快的速度帮人民解决问题。按流程应付完了之后,他才不忘记自嘲几句,其实在自己取得的所有辉煌成就中,最令他欣慰和自豪的还是他良好的人际关系和美满的家庭生活,他疼爱的宝贝亚琳呀!她可是“人民公仆”和“社会栋梁”最宝贝的千金啊!他变着法子为女儿的未来和前程大费心力,总是想让人在各方面都多关注她,照顾她,教会她**成长。他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跟覃家竞争呢?他终究是在竞争的啊,可是这又怎么能怪他呢?一个慈爱的父亲有什么理由不疼爱自己的子女并给她自己最好的一切?
罗家重托了宦淑照顾女儿。
“她有着比一般人更为乖张跋扈的脾性:娇嗔,易怒,还蛮不讲理,确实需要人的特别照顾。”宦淑望着远方的铁轨,一边踯躅一边暗忖。她无疑是责任重大,任务艰巨,听从了家人的叮嘱,应允了罗书记的重托,来此迎接一个新的海上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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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火车晚点,宦淑在车站足足多等了一个小时。幸好是周末,她并不急着赶时间工作。动车进站后,她站在月台上,远远地便望见一个托运工提着两个天大的行李箱艰难地前行(真的是天大,两个箱子的体积加起来比两个人还要大),而罗亚琳则一蹦一跳地跟在他的旁边。她这样的神态是最惹人注目的,大多数从车上下来的旅客都或背或提或拉着一个旅行包或者行李箱,沉重的行李和遥远的距离使他们累得咬牙切齿,面容疲惫,大家都是一副劳累得不想多说话的神态,只是默默地拖着行李向前来接站的亲人朋友走去。唯独罗亚琳,一脸轻松愉悦的表情,一边走一边跳,用新奇而喜悦的目光张望着周围的一切,包括人、事、物,还有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装扮得像个贵族小姐似的,上身一条毛绒绒的黄色披肩,毛线衫是长袖的,为了御寒(今日气温骤降,确实有几分微冷);下身是薄纱一样的肉色丝袜,配一条深色的爱尔兰花格子呢短裙,黑色的皮质坡跟鞋支撑着两条筷子一样纤细的腿。本来体型就偏瘦,如今咋一看,倒觉得她整个儿人就像是纸糊的一样,风一吹,立马就倒了。宦淑等人流都走散了后,便走到二人跟前,简单地问候了几句,又叫了辆出租车,帮着托运的大哥把行李拖上了后备箱。
“上海的天气怎么变冷变得这样快,长沙的人都还穿短袖呢!”罗亚琳嘀咕了几声,从钱包里甩出几张钞票扔给满头大汗的托运大哥之后,扭头便要打开车门。
“地方不一样,气候当然不一样。”宦淑随口应答了一句,也是随手打开了汽车车门。
“两位姑娘,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吖?”宦淑向师傅说了目的地之后,师傅便紧接着问了一句。
“长沙。”罗亚琳敷衍地回答了一句,像是不想再提到长沙一样,眼睛只顾着看车窗外。
“嚯!长沙现在热得简直像个火炉一样!”师傅语气真切,说得就好像他是刚从长沙来的一样。
“可不是!”罗亚琳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是第一次来还是第几次噢?”司机又问。
“初次。”罗亚琳听了这问话之后,回答的语气有些恼怒。
“来上海是旅游还是工作唷?”看见两个如此巨大的行李箱,还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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