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一件石青刻丝的披风大氅,后帽兜上镶了纯黑的貂皮毛,披风上绣了象征吉祥平安的孔雀
锦,脚下蹬了一双青缎粉底的长靴,手里执着马鞭,头顶上束着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顶冠,冠下的发上垂了八宝琉璃珠,一共十二颗,顺着挽上去的发髻一路簪上去;冠周还有四颗小冠须,须上缀了四颗红珊瑚石,当他转身的时候,那珠石微动,摇曳碰撞,一抹动人风情。
珠光中他的面色微倦,眼眶下有着淡淡阴影,悬鼻薄唇,唇线紧抿。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无声无息的,但当他一转过身来的时候,那双乌墨般的清澈眸子里,却泛出一丝淡淡的倦意之光。
知妙怔在那里。
昨天还听小二婶子说他不过还要三几日才能回来,但仿若童话一般,她才打开房门,他便已站在这淡蓝晨曦之下。如梦似幻,飘渺而不真切。
她有些傻了,手扶着门框怔怔地望着他。
他也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
似有千言万语,却哽在心头。
不发一言,然胸中早已蓬勃汹涌。
这是在他的家里,再不是那刻守规矩的章府。他不得往后院越矩半步,在这里,他可以任意出入,他可以随时看到她,他可以就像现在,在所有人都没有起来的清晨,静静地守在她的门外。直到她披衣起床,发丝散落。
楚墨予终于在自己家院子里看到她,随意而带着一丝庸懒,刚刚起床的她。
一整夜的快马急奔,一路上的狂风飙驰,一丝堵在胸口的牵挂,一身的风尘疲惫,一个时辰的压抑等待,在看到她开门的这片刻,烟消云散。
知妙怔怔地望着他,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愣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蓦然开口道:“你……你不是还要几日才回来?怎么现在就……难道你是连夜赶回来的……怎么不敲门叫醒我……不,不你回来应该先去上房见你父母……”
知妙的话还没有说完,楚墨予突然上前一步。
知妙一怔。
手已经被他握进了掌心里。
他不知道在外头已经等了多久,手掌纤长如玉,却微冷如冰,但却第一次把她的手指完完整整地
包在他的掌心里,开口,珠玉一般的声音:“你终于来了,妙儿。”
唉,冤家吧,冤家。
哪个女人的生命里,都会有着这样的冤家吧。
凭着你是坚强如钢,凭着你是温柔似水,生命里终有一个冤家,在你情窦初开的年纪,悄悄地敲开你的心门,不声不响地住在那里。任凭多少日不曾相见,任凭多少年华如水流,当他握住你的手,只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什么烦恼忧伤,什么曲折扭转,什么命运辈份,在这一刻,都散得干干净净。
你的眼里,只有他。
他的眼里,只有你。
知妙第一次被他这样紧紧地握住,听到这句话,心已经碎成细细片片,零落成水了……只觉得眼眶酸涩,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哪里还吐得出一个字?
楚墨予只望着她那样盈盈晶莹的眼眶,那种情谊生生地抑在心头,握着她的手都重重地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生命里,但除了那一句,竟也什么都说不出了。他只想张开手臂,把她拥在怀里,对她千言万语,诉不尽这一路的思念与艰辛。但在这样的门前,又岂是说话的时候。
他只拉住她的手,对她说:“妙儿,跟我走。”
知妙被他拉了手,到有些慌:“哎,要去哪里?我……我还没梳洗……”
楚墨予执她的手,没有回头却低声说:“在我面前,你不必梳洗。那些繁文缛节,妆容礼数,你都不必在我面前遵守,我只要看到最平凡最真的你,便足够了。”
这一句话,说得知妙的心都软了。
繁文缛节,妆容礼数,这个时代的女人最不能抛弃的东西,即使是在自己的夫君面前,也要保持着最美好的一面。有多少女人等不及相公起床,就要起身梳身打扮,就只为了给他看到自己最风光的一面,蓬头垢面的都怕讨不了他的欢心。但倘若如果那样的两夫妻,岂不是活得太累太疲倦,她来自现代,只愿的就是能与心中的他举案齐眉,即使自己再怎样狼狈、再怎样慵懒,都能落在他的眼里,被他呵护,被他温暖。
这样,才是真正由心底相爱,而不顾及其他的一对人罢。
虽然她曾经想也许在这个时代,她遇不到了;但当楚墨予出现,这一切,仿佛又有了新的希望。
“跟我走。”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去哪里?”她的长发还披在身后。
“去只属于……我的地方。”他微微地回头,清澈的眼眸里,映出她清秀的脸庞。
他拖着她的手,直走进楚家庄园里最清静的那间书药房,这是只属于他的地方,但是却又在宽阔的书屋角落里,摆了一张长条几案,案上叠放满了医书,每一部都圈圈划划,标注清晰,甚至还有一本打开着,旁边放着未干的砚台,细细的狼毫架在旁边。
这都是他为她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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