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赵行德身边几位,仅仅有一百多乱军聚在一起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场面。
“这些蠢材,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人挥舞着横刀咒骂道,“他们难道不怕军府秋后算账吗?”
“你们难道不想回家了吗?”另一个乱党军官高声喊道,“今天你们要是不再,你们就永远是别人的奴隶!”
“杀了他,”有人气势汹汹指着赵行德道,“他是个冒充的。”
然而,这些人的叫嚣,在请求宽恕的军士中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死硬的乱党越是气势汹汹,越是显示出其内心的虚弱。
“诸位放心,”赵行德沉声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好似瞬间见其他杂音都压住了,“我赵行德赦免诸位之罪,并上书五府为诸位脱罪。只要诸位戮力为国,这桩事情就此揭过,今日之事,将来,倘若还有旁人故事重提,与各位计较的话,赵某愿一身担之。”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赵行德何等声威,他说一身担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哗变叛乱这桩天大的罪状就算揭过了。
“赵将军万胜!”“万胜!”“万胜!”众火铳手无不欣喜若狂,站起身高举铳枪大声欢呼。王恒和刘骅则趁机又整顿了队伍。
军队恢复理智后,凝结为一个整体同样是不可阻挡的,这极少数火铳手和军官手足无措地看着集合起来的大多数人。
“叛贼反复无状,当斩草除根!”有人在赵行德身后低声道,“以免后患!”
众目睽睽,全都落在刚刚现身就扭转了局势的赵保义身上。
“赵帅,刘骅低声道,“下令吧。”
“不。”赵行德摇了摇头,他看着被包围惶恐不安的人,沉声道,“他们想走,就放他们走吧。”
“大人!”王恒急忙阻止道,“切莫放虎归山啊!”
“虎?!”赵行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提高了声量,对惊疑不定的士卒道,“让他们走!想要走的,也可以跟他们一起走!”
“河中内有数万留守军士牢牢控制着地方,外有张善夫、徐文虎二位上将军手握重兵,关中有洛阳团练使陈重震慑。叛军虽然势大,扰攘河中,不过,只是一时气焰嚣张。”赵行德沉声道,“此刻反戈一击,或者作鸟兽散虽然痛快,你们愿意戴着叛逆的身份回去,终身懊悔,使亲族蒙羞?还是跟随本帅,昂挺胸地回去,扑灭奸邪,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何去何从,独看你等自行抉择?”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做决定吧!”在众人狐疑地目光中,赵行德回头让参谋官开始计数。
被包围的火铳手和军官都沉默了,造反哗变,本就是提着脑袋干事,此刻,一个抉择就能决定生死,每个人都想自己决定。
“赵大人,”一个站在叛军一方的火铳手大声道,“你不是骗我们的吧?”
“他一定是骗我们的!”另一个人绝望地喊道,“放下火铳,他们就要动手杀人了!”
“赵某不是无名之辈,是否食言之人,天下自有公论。”赵行德脸现傲然之色,沉声道,“你们也不必放下铳枪,军人不能没有防身之物,所以,想走的人,可以保留随身武器,军官可以带走配属的马匹,不过,”他顿了一顿,厉声道,“这是给你们防身用的,你等当立誓,回归河中的路上,不得与我大夏军民为敌,这片土地上,虎狼环伺,百年繁衍生息,方才有了如今的根基。眼下虽然是个乱局,豪杰奋起之时,但是,我大夏军民流血,多流一滴也是可惜的。你等听明白了吗?”他说话时,双目炯炯,目光深沉,又如火焰一般盯着对面,几个领头叛乱的军官羞惭地低下头去。“我等明白了。”有人心中道。
“什么?”王恒吃惊道,“将军,怎能让他们携带兵刃离去?”
不单单是他,两边的官兵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赵行德,有的人怀疑赵行德疯了。
“虎狼环饲的四战之地,”赵行德看着神色各异的叛军官兵,沉声答道,“如果他们放下兵刃离去,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我大夏的军人,宁可战死,也不能束手就戮!”
王恒点点头,没有反对,护闻城是夏国和伽色尼突厥的交界之地,游牧部族众多,如果让这批叛军官兵徒手离去,等于是见他们赤身丢进了狼群里。赵行德低沉的话音落在叛军的耳中,更让他们动容。大部分已被赵行德赦免的火铳手更是心中欣慰,赵行德对这些死硬的乱党尚且网开一面,更何况是对他们呢。此时此刻,有的乱军已经万分懊悔,甚至希望留下,然而,赵行德虽然让他们携带马匹、兵刃离去,却不收容动摇、叛乱之人,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部分叛军留下来的要求。
次日凌晨,百余叛军在骑兵监视下收拾行装向北而去,阳光将他们长长的身影拖在地上,慢慢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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