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翻过山头还是长泰区管不?小郑搭言。
不是了,我村属于兴寿县。他收起手机,拿起那张羊皮,挂在荆笆上。
山道上空寂无人,刚到后晌路上就暗了下来。树影婆娑,光线斑驳耀眼,那袋羊肉的气味弥漫开来。车又回到墓园门口,谁知那老汉还站在那里,难不成一直站在那里吗?稍微开过,小郑就让我停下:老汉是不是有啥事呢?哥你等一下,我去一下。说着他开门往回走过去。
这不能问。万花筒死到这里,无人不晓。不过看门的老汉确实是啊,活人死到墓园里,可比死人拉来埋了吓人多了。这荒山野岭的,一个人在这地方呆着,想想都不敢。
小郑拉门上来:没事,我以为他怎么了,看着一个人怪恓惶的。
就是,晚上比这会儿还瘆。说着我们继续下山,想着要不了多久就能点上碳锅,开始涮肉。我转念里就没了墓园,没了满地落叶,没了我想象中羊的毙命,都成了肉作为食物的期待。据说羊死的时候不会叫,而且是跪着的。那人呢,比如死在坟前的万花筒……时间拉平了一切事物,既往越是流逝,忆及也许还能清晰,但谁知道当时的真实状况,我姐的脸就是照片上的那种模糊最清晰,而我跟着我爸这么多年,面容倒真模糊了。看着照片,会觉得好像照片是错的,真实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这样的思量,伤神。
自从万花筒命案后,小郑的思虑重重是明显的。至少我们都能感觉到。我丈人觉得万花筒不该死,认为自己腿好了就还能有机会弄清楚,不过我们都把这些看成是他安慰所有人的话。只要是个人都不该死,万花筒和他之间的纠纷里,本没有安排死亡这种极端的结局。可是一个比他小的多的人死了,弄得他那种不解,成了连问都不问的回避。他对我说过,以后有啥纠纷了,自己解决,到了公安局就越闹越大,最后就这结果。我只能说他想多了,蹬鼻子上脸的事儿万花筒这样的人最拿手,亏了是你,一般路上人不知他欺负了多少。人死固然可惜,可要说万花筒,我觉得他的结局是注定的。陆美英也不同意我说的,也不同意我丈人说的,她劝架这么多年了,说还是息事宁人最难,因为要人心悦诚服,就得让人自己想开,最难。万花筒要不是混混儿,小店在丁字路口扎着,从哪儿论不是个好人家?他就是想不通,而且从他爸那里继承了这种想不通。谁知道这父子哪有什么血缘啊。
有没有小郑的,这些事也提的越来越少了,更多当下的好还照应不完呢。这一大袋羊肉,我丈人先选好今天要涮的,然后把一块儿给我丈母娘:给秀琴送去。我丈母娘擂了他一拳,拎着出去了——我就知道是给那个跟他说笑最频密的阿姨。老汉开始切肉,案前屏气凝神的颇有仪式感;小郑下楼去点炭火盆;我开始泄芝麻酱,一点点的搅合,不时继续加水;已经问过我妈了,她跟云今天在家吃,做好了酸汤面,明天会给云包饺子。云喜欢羊肉胡萝卜馅儿。陆美英正在打电话:跟他好好说嘛,是消防队让他把那些纸壳子赶紧处理了的,那么大岁数了,给好好说,不敢嚷……一切按部就班,天慢慢暗下来了,人们大约也是这样,在灯光下不管吃着什么,今天即将过去了。
小郑安放好铜锅,排布桌椅,把酒打开并倒上。然后站在一个插座边上给手机充电,他特别爱微信,嗖嗖的声音中间是叮叮的来信提醒。我丈人已经切了两盘,摆得整整齐齐,手法绝不输于馆子里的师傅。我在想是不是该给他买一把日本的那种寿司刀,从操作角度上切起来应该更容易控制。
哥,最近单位咋样?小郑问我。
跟原先一样,航班又快减了,不过减不减我也不去现场。
小马还老念叨没坐过飞机呢。
哪个小马?不是说看病走了么?
他老二,认识你。
嗨,认识,客气地很个小伙儿,他是要出门?
不是,闲话说起来,你俩见的少。小郑看着手机,还在发微信。等我们坐定开始吃的时候,他撂下手机,先举起杯来。那天的肉当然好,所以我丈人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满意,吃得非常惬意。清水铜锅,羊尾油一滚,整盘往里下,什么是上脑,哪个又是磨裆,我是吃不了那么精细。整锅沸腾,只有烧酒的冰凉才能佐使,不得不左右开弓,又不能把豆腐和白菜冷落。面条就不吃了,每个人都冒汗,屋子里开始燥热起来。小郑罕见的有些多了,没什么特殊,但我知道他是多了,拍我肩膀的时候力气不小,晕晕乎乎的,话我们也不大听得懂了。
陆叔,你好了最高兴了,啥事都没有了,今儿高兴,就觉得跟啥都过去了一样,做了个梦一样,你看死狗拦不住哦,真死了,有报应呢,人都有个死,有的就寻死还不好好死,你说咋办呢你说,唉,这人这命啊谁安排的这是……说着说着就准备走了,这还没吃完呢。
我们劝他醒醒再走的时候,有人敲门。是小马,他热情的跟我握手,我丈人让他坐下一起吃,小马也没客气,抡开了几下吃得直夸:陆叔,你这肉啊,比外头卖的强得多。
你爸地肉,赶紧吃你爸地肉去。我丈人故意逗他,又把肉夹到他碗里。倒酒,他不喝。小郑眼神有些僵,看着小马,他只是专注的吃,问要不下点面:这汤美得很么,
吃饭还是得小伙子哦,没事来么,叫你爸也来,看着你吃饭我还能多吃点儿。我丈人端着一盘他擀的菠菜面出来,翠绿可人,羊肉汤煮出来的滋味可想而知。小马要不来的话,光是肉我们都吃饱了。平常胃口很好的小郑,今天吃喝都不在状态。有小马。今天吃的干干净净,这个状况最满意的是老两口。热闹就得这样,意犹未尽散去才好。收拾完,我们几个下楼,陆美英和小马去发动车。小郑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哥,这吃吃喝喝多好,世上还是那么多想不通的人,你说为啥呢?一想起来我就熬煎。
晚上凉,感觉羊肉在肠胃里凝了,有些吃顶了的意思。我想风再一吹,小郑有些上头啊。平常他喝多少也不这样絮叨,至少不会无缘无故的感慨。我觉得他是有些失落了,刚当队长一晚上就撸了。还不如不当啊,起落的伤人,偏又是小郑这么有心气儿的汉子。
小郑这今天心里是有啥事了。陆美英开着车,肯定的说。我晕乎乎的也就那么一听,不断想着那个故意回避了的屠宰场面。据说,羊死的时候不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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