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夜雪变大了。
江宁府的奴婢取来一张琵琶,递给临安,临安又拿着琵琶,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溶月的食案前。
临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手一松,琵琶如巨石,砸在案上。
“哐——”
一声巨响,一根弦,断了。
“弹吧。”
溶月人不动,双目扫过中庭。
席间人,目光灼灼,却无一人敢说话。
真安静。
父亲被大理寺带走的那一天,宁家也很安静,她立在门前,眼看着母亲仓惶奔出家门,跑去江家。
然后,她又眼看着母亲颓然回来,她一看见她,就冲上去问外祖说了什么?问她江家能不能救父亲?
母亲沉默很久,告诉她,外祖既没有说能救,也没有说不能救,她说,外祖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说罢,母亲笑了一声,她说,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江家可以那样的安静。
不知道,那一天的安静,和今天的比起来,又如何?
溶月抬手,以指勾弦:
“铮——”
弦音划破死寂。
她一边站起身,一边笑叹:“看来郡主不懂琵琶,否则,不该拿来一把柳琴,而应该拿一把月琴,因为勾栏院的姑娘只弹月琴。”
她抱起柳琴,走到人前。
今夜的雪,真美。
上一回见这么美的雪景,还是在黛水,她坐在商船之上,为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客商弹奏《南薰曲》。
可惜,曲未尽,她叫人踹下了河。
一抬首,她到了池边。
如若可以,这一生,她想离水有多远是多远,可惜,放眼江家庭院,唯有这池上龙舟,最适合献艺。
“止水,能扶我一把吗?”
“是。”
上去的时候,她的一双腿抖得无以复加,抖得止水忍不住侧目:“姑娘,您很冷吗?”
“不冷,就是有些怕。”
“那婢子扶紧些。”
“好。”
一踩上龙舟,溶月冲舞娘子们点点头:“各位姐姐,烦请先让一让。”
领头的舞娘子瞥着柳琴,轻问:“姑娘,柳琴断了一根弦,怕是不能弹了,若是姑娘愿意,奴家可以为姑娘另换一张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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