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渐渐响起少女们细碎的说话声,当王有收回神来,便瞧着亭内的少女皆看向亭外,随即拂着裙边款款站起身来,将发间的钗环拢了拢,眸光中闪耀着难掩的羡慕,甚至,带着几分攀谈之心。
王有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却是眸中一顿,唇边的笑意渐渐退散而去。
只见远处两个少女正穿花度柳而来,二人身量相当,左边的少女打扮高贵而得体,看起来自有一番气度。
而与她并肩的少女更是难掩引人的光华,眸光明明如一汪春水,却是沉静而优雅,原本夺目的容貌因眉间那一抹梅红的花钿变成陡然划破寒冰的春光,为少女略显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同龄人的娇俏与灵动。
少女或许畏寒,高挑的身子被严严地裹在杏红羽纱面雪狐缎里的鹤氅里,鹤氅上的兜帽少女并未戴,只随意搭在后面,衬得少女的脸更娇小了几分,阳光暖暖落在少女身上,将发间的簪钗映的熠熠发光,少女白皙的肌肤仿佛是景德镇刚烧制出的甜白釉,莹润如凝脂,泛着清澈而透亮的光泽。
这一刻的王有微微有些怔神,没有人知道在今日入宴之前,从头至尾,她精挑细选了多久,而每一样东西,都是她的贵妃姨母将长春宫最好的东西送到了她的眼前。
这一场宴席于她而言太过重要,这是她迈向京陵,走入这些公侯官宦之家的第一步,她要用她的容貌,她的得体去淡化她作为旁支的缺憾,她要让旁人看到她而自惭形秽,她要的是所有人从她身上掠过,再也移不开目光。
而当她今日走入人群中,看到众人惊艳的目光时,她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可当她看到眼前那个渐渐走近的少女时,那一份自信与骄傲似乎细微地裂开缝来,渐渐沿着纹路一点一点的碎裂。
顾砚龄与如意相携走上亭外的石阶,刚站定,亭内的众人皆敛衽行礼:“公主殿下。”
王有身子微微一僵,跟随着众人行下礼去,一时分辨不出哪一个少女才是众人口中的公主。
如意从小因着宁妃的教养,虽有着天家公主的气度,却也颇懂世故,因而并不骄矜,只抿着平易的笑,随即道:“都请起吧,今日我也只是赴宴的人,算不来东道主。”
众人从善如流的起身,对眼前这位亲和的公主也多了几分好感。
王有跟随着站直身子,当得知如意身旁身旁的少女并非天家的公主时,不由松了口气。
终究,在这京陵,家世底蕴比容貌更重要。
“王姑娘。”
耳畔陡然传来陌生的少女声,清泠如泉水,叮咚作响。
王有微微抬颌,却是正对上那双沉静而优雅的眸子,虽未笑,却是能从其中察觉到一丝亲近。
王有一时有些未反应过来,毕竟初入京城,她并不记得,自己认识眼前的少女。
顾砚龄自然察觉出王有的怔楞,唇角微微浮起,清冷的容颜顿时灵动了几分。
“倒是我唐突了,王姑娘方从许郡而来,对我们自是有些不熟悉。”
说到这儿,顾砚龄挽着如意的手上前来,难得启唇道:“这是如意公主,是翊坤宫宁娘娘的独女。”
王有这才反应过来,忙敛衽再行了一礼:“如意公主。”
如意脸上带着礼貌地笑,微微地点颌便算是应了,随即她便转向顾砚龄,眸中俨然多了几分亲近的打趣。
“你倒忘了,你还该叫我一声表姐才是。”
此话一出,旁人倒并未觉得什么,反倒是王有脑中轰然,原本凌乱的思绪渐渐被理出了头,变成了她不想去接受的事实。
眼前的少女若唤当今的十公主一声表姐,那论起来便该是,陈郡谢家女?
念及此,王有不由抬起头来看向顾砚龄,顾砚龄丝毫不躲闪,只直直叫王有打量着,随即端正而不失礼的启唇道:“我姓顾,唤砚龄,方才在成娘娘殿中便已听娘娘说了王姑娘,刚从亭外远远地我便瞧出王姐姐与成娘娘眉目间有几分相似,因而猜测出来,听闻姑娘比我长上一岁,我唤一声王姐姐,可唐突了?”
旁人此刻皆有些惊羡的看向王有,京陵人人皆知眼前的顾家长女性格清冷,极少与人亲近,旁人便是想去攀谈都没路,未曾想到这王家姑娘初入京城便与其有几分好感了。
到底王谢同为世家,即便再不熟识,也总比旁人亲近些。
众人这般想着,然而没有人知道,此刻的王有内心渐渐浮起波动,却是没有一丝的欣喜,旁人觉得羡慕,她却是觉得此番话甚为刺耳。
眼前的少女比她虚小了一岁,身量却比她高上许多,站在眼前,竟隐隐的添出几分逼人的压力来。
而那一声姐姐,更是撩动了她最敏感的心弦,她并未觉得这声姐姐有多少亲近之意,反倒让她察觉到一种来自于年龄的威胁。
没有哪一个少女,不希望自己比旁人在容貌上更胜,在年龄上更小。
而眼前的少女,似乎将一切都占全了。
顾砚龄眸光微瞥,自然是瞧到王有的脸色渐渐有所变化,却是丝毫未表露出什么,只淡然地解开鹤氅的系带,由着醅碧将鹤氅卸下,替其抖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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