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极力将那件事掩埋,但是王瑞的骤然死亡仍然是让宫中起了波澜,又不知是谁泄露了琉璃曾经和王瑞走得近,一时间宫中的人众说纷纭,言语不堪入耳。琉璃是个心死的人,除了每天仍旧照顾玉莹的起居外,最常待的就是佛堂。
“小乐子,带了人去把小何捆了,他的嘴是没把门的,再别让他说些不干不净的!”小乐子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不能叫他死了。”小乐子见我主意已定,只得下去干净利落地办完了差事。
静雨是宫里唯一不愿意争宠的女人,即便是天诺把她丢在怡秀宫不闻不问,她也不放在心上。这天静雨、静香和阿润陪着我在院中乘凉,偶尔提起琉璃的事,都不禁唏嘘。阿润义愤填膺地说:“王瑞真不是个东西,若是碰见我必定叫他粉身碎骨!”静香最是胆小的,赶紧拉住阿润,轻声说:“快轻声些吧,别叫她听了去,更加伤心。”
我感念她的体贴,可是现在还有什么能够让琉璃重新活过来呢。我幽幽地叹息,望着佛堂里面传来的诵经声音,心里没有片刻的宁静。“罢了,现在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见的。”正闲话的时候,天诺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围着一群人倒也欢喜。“你们姊妹说话,是朕叨扰了。”
阿润见天诺来,分身扑到身边,扯着他的袖子。“皇帝哥哥好久没来看阿润了。”天诺面前,我只得控制住伤感的心,强摆出一副自然的表情。“这样没大没小的,成什么样子,皇帝哥哥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阿润朝我吐了吐舌头,可爱地歪着头笑道:“从来都是这么叫的,等我变成了没牙的婆婆,我仍这样叫。皇帝哥哥,你说好不好?”天诺宠溺地捏了捏阿润的鼻子,笑说全依她的。
静香见天诺同阿润这样亲昵,先是羡慕而后又低头不去看,只是两只玲珑剔透的耳朵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静雨倒是一脸平静,不喜不悲,仿佛都是不相干的人和事。光看名字以为两个人是血缘姊妹,可这一字之差却又是天壤之别了。
静香和静雨起身告退,阿润却没有那么多眼色,只是赖在天诺身边撒娇。静雨看着只得瞧瞧地拉了拉阿润的袖子,使了个眼色,阿润这才不情愿地跟着她们回去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错过天诺的目光,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喝。
“王瑞的事我也听说了,她能够为你如此,真的很是难得。”我一听,又不免触动清偿,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都是我害了她……”天诺见我如此,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说道:“万事皆注定,也许她命中遭该此劫。宫中的闲言碎语已经很多,我会叫荣妃和倩雪她们严加惩治,只是她的心病,仍需要你去劝导。”我只得点点头,再无言其他。
天诺不过是一时得空来我宫中坐坐,闲话了几句也就离开了,晚间仍是我自己在宫中用膳。入了夜,这宫里便会如死一般的寂静,佛堂的木鱼声便会格外的清晰。一声声地扣在人的心弦上,激起道道涟漪,再也平静不下来。琥珀看着灯光昏黄的窗口,上面的剪影实在是憔悴。“已经四个时辰了
,人都要熬坏了。”
“你陪我去瞧瞧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自从那天回来之后,她就像变了个哑巴,再也不说话。她心里难受,再也不愿见人的。”起身走向佛堂,从窗缝看见琉璃跪在蒲团上念经,面色祥和真如一尊观世音佛身一般。推门而入,与她一同跪下去,她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浮光静谧的佛晓世界。
“我与你说话,你只给我个耳朵便可,若是连听也不愿,你便将我当成空气一般。”思来想去,虽然知道一切话语都是徒劳,但是为了日后,也不得不同她说些知心的话。“事已至此,终是我对你不住,这番罪孽自有我承担。可是日子还长,没有谁能够真正跳出轮回,不受五行苦。你伤心我都是知道的,可身死心不能死,你眼下还有漫漫一生呢。”
木鱼声终于停了下来,琉璃拜了三拜,才转头对我说:“小主也不必自责,怪只能怪奴婢太傻。佛说: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果,今生作者是。这次奴婢也只当是今世命中逃不过的劫难,不会怨怪任何人。”
琉璃起身,也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小主也不要再劝奴婢该如何,奴婢心里清楚也明白。只是这世上除了小主,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奴婢留恋的了,等帮小主完成大计以后,也就是奴婢回归本位的时候了。”我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你不可再做傻事,我不允!”
琉璃苍白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摇摇晃晃,更加觉得像是孤魂野鬼一般鬼魅飘忽。“呆在这里能够让我静心,不去想那些不堪。如今还有一口气提着,也是因为小主还不曾找到害小主的人。奴婢不会抛下小主就这样去了,更不会白白便宜了那人。这一世劫报,总也要好好收场才是。”
“如果如此,我倒情愿那个人永远逍遥法外。”听到我如此说,琉璃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小主若要放弃,那奴婢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心已死,梦已殇,缘已灭,命已飞,既然都可以抛弃,都不过只是尘埃,风来了,便散了……”琉璃不再和我说,又打起木鱼来。
我默默地退到外面,一个人站在房檐下不知道站了多久。都说诚心会感动上苍,等到垂怜,可琉璃这样美好的女子,究竟前世犯了什么错竟然要在这一世里遭此折磨。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雨来,琥珀撑起油纸伞撑在头顶,说道:“小主,回去吧,她已经是死了的人了。”回头再看,可不就是一尊雕像一般吗?她的心此刻一定很是平静,如一汪死水,雨滴滴落下去,也不过瞬间被其吞噬,荡不起一丝波纹。
从那日开始,琉璃仍旧回到我身边伺候,只是每夜都要在佛堂里呆上好些时候,连从前爱打扮的心都没了,只穿着素麻衣服在宫里来来往往,一头乌发上也不过别着一根素银簪子。这日琉璃陪我去隆和殿伴驾,走在路上的时候,正巧碰到邢梦露和依萱迎面走来。
我本来想要回避,琉璃碰见这样的事,邢梦露怎么会不借机讥讽,可没想到刚要转身,琉璃便夹着我的胳膊,不顾我的反对和担心迎上前去。邢梦露早是与我
视同水火,那是过了明路的,见着我也不请安。依萱好歹规规矩矩地向我行了一礼,我也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邢梦露也不和我说话,只是去瞧琉璃的一身打扮。“琉璃姑娘这是怎么了,年纪轻轻的穿得这样素净。”依萱看了看我的眼色,赶忙去扯她的衣角,邢梦露假装不觉,笑道:“是了,是我忘了,姑娘还在热孝中,可不要披麻戴孝嘛。”
一股血气直冲脑顶,没来得及细想,便一巴掌招呼在邢梦露的脸上。依萱见我大怒,赶忙扯着邢梦露跪在地上。“俪婕妤息怒,惠姐姐向来口无遮拦的,姐姐莫要怪罪!”邢梦露忙得甩开依萱的手,逼视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手下的人干出这样没脸的事还容不得别人说吗?这时候拿起主子的款儿来,倒不妨平时多教导教导,别都成了一水的人尽可夫的毒娼妇!”依萱听到她这样说,早就吓得面无血色,一个劲地磕头赔罪。
我心里气急,只是耐着她的身份不好发作,亏得文淑仪这样一个贤德的亲姐姐,怎么她的亲生妹妹这样不省心。邢梦露见我气得喷火,更是得意。“嫔妾从前总是想不明白,为何婕妤会重新获宠,原是这样的好手段。求婕妤也指导指导嫔妾,也好叫嫔妾同沐皇恩。”
依萱伏在我的脚面,不住地磕头道:“惠姐姐封魔了,婕妤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饶了惠姐姐吧!”往日的情分?我同她有什么情分,要说有情,也是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的恨意。我不耐烦地绕过她们,不去理会。虽然不曾想过我今时今日还能重新得宠,只是那日文淑仪所求之事,我总是要做到的。邢梦露,你就自求多福吧,我不收拾你,你的结果也不会好过。
“婕妤这就走了吗?嫔妾听说王瑞的尸首被扔在乱葬岗无人问津,被虫蚁啃噬的可是不成个样子。嫔妾奉劝婕妤,好生替他超度吧!”我实在忍耐不住,回身又是一掌。“他为何会死,追根究底自有人承受业报,你是个什么东西!”
“哎呦小主,您怎么还在这儿说话呢,皇上可等急了。”杜公公站在远处不过来,定是看到了。我也不避讳,对着依萱说道:“叫她跪满一个时辰,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依萱忙不迭地磕头谢恩,邢梦露却不以为然。“就算将嫔妾的腿锯掉也堵不住嫔妾的嘴,更堵不住悠悠之口。”我不再理会,随杜公公往隆和殿走去。
瞧着琉璃的眼色,她一脸地淡然。我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道:“你莫要理她,她总会为了她的言行付出代价的。”琉璃倒是没有我这么大的情绪,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仔细地为我看着路。“奴婢不在乎,随她。”也许一个人的心果真死了也就是真的死了,再也回暖不来。
我叹了口气,转而对杜公公嘱托道:“方才的事不要叫皇上烦心。”杜公公只是颔首说道:“不过是小主们见面闲聊,奴才怎么会跑到皇上那里乱嚼舌根呢。就算奴才多嘴,皇上也未必有空听啊。”我点了点头,再不说话。琉璃就像是一张美人图,随着我的影子跟在我的身边,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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