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乎他的意料,胡飞并没有收下账册的意思,反而说:“府上有几位清客相公?”
李攸愣了愣,不冉白他为什么问起这个来:“自然是有的,大约有三四位……”
“当中有一位区先生吧?”
李攸不解:“先生认得他?”
胡飞微微一笑,指了指账册:“李三少只管把这东西交给他就好,别的不需多说,也别多问。”
李攸糊涂了,正想再问原因,忽然灵光一闪,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那位区先生,他……他……”难道是皇帝安插在侯府的耳目?!天哪,他居然一无所知!
胡飞施施然喝了口茶,道:“李三少,镇定些,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你该庆幸才是。至少上面不会真的以为,府上与逆党有关系。”
李攸渐渐镇定下来,他总算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明知侯府忠诚,却仍旧放任流言肆虐了,一定是因为清楚府中内情的缘故,他们父子二人放纵范熙如的行为,让皇帝心生不满了吧?也许皇帝不满的是自己迟迟不愿舍弃侯府庞大的关系网?甚至认为,自己将与世家亲友的关系看得比皇帝更重?!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脑中刚冒出要不要把那颗钉子拔掉的念头,便听到胡飞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李三少,你可别干傻事。”他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胡飞,后者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知道轻重的。”
他呼吸渐渐乱了,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先生说得是。”他不能拔掉钉子,相反,还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明知道有钉子,仍旧坦然以对。
等到李攸终于冷静下来时,他开始感激胡飞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了。他再次起身长揖一礼:“多谢先生指点!攸……感激不尽!”
胡飞淡笑着回了个拱手礼:“好说好说,只凭拙荆与府上的关系,在下便不能见死不救,只是身份所限,有些话不方便明说,有些事……也不方便去做。李三少想必是明白的?”
“是,我明白,我明白。”李攸恭敬地道,“先前是我考虑不周,得罪先生了。”再度行礼赔罪。
胡飞打了个哈哈,便大度地原谅他了。春瑛在旁看得想笑,望向丈夫的目光中便带了打趣的意味——凭他跟皇帝手下的情报组织的关系,再加上她曾是侯府家生子,能打听到侯府内的皇帝耳目的名字,也不奇怪,说出来也不会影响大局,但他却凭这个名字摆脱了眼前的麻烦,同时还用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把三少爷给收服了,果然是见惯了大场面,连忽攸人的功力也比她强数倍吗?
胡飞回了春瑛一个眼色,仿佛在提醒她别揭穿自己,她低头喝茶,掩去嘴角泄露的一丝笑意。
李攸心头大石落下,说话也轻松了些,看到春瑛在旁默不吭声,便忍不住笑道:“尊夫人方才吓了我好大一跳呢,明明对先生来说只是一句话的小事,她为了不让我找上先生,差点儿就要拿簪子戳人了。从前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原来如此有胆有识,倒跟先生相配得紧。可惜当年二位大喜之日,我竟不知,未能送上贺礼,改日必要补上!”
这是在揭过当年逼嫁的过节了吧?春瑛抬眼对他微微一笑,乐得陪老公扮大方人。胡飞笑着拱手:“好说好说,三少太客气了。”
三人相谈正欢,却听到门外有人喊:“太太和三少奶奶来了!”接着便是安氏扶着一个丫头气冲冲地往院里走,范熙如板着脸跟在后头,眉眼间带着几分气恼。
安氏急急走进来,冷不防看到书房里有别的男子,先是一愣,继而大怒:“这院里的人都死光了?!连个信儿也不会报!是不是连规矩都不知道了?!”吓得立夏等人纷纷跪下,红叶反而跑到她跟前,低下头小声回话,似乎在介绍胡飞的身份——是春瑛的丈夫。
安氏更气恼了,恨铁不成钢地对儿子道:“我早跟你说过了,功课要紧!那些招呼客人的事,就交给母亲,更何况是这些外三路的亲戚?!说是亲戚,其实不过是下人,你何必费这个心,反倒把功课给耽误了?!”
不等李攸回答,范熙如便用稍有些尖刻的语气道:“婆婆这话糊涂!这两位怎会是下人?!这位胡公子是温郡王爷的义子,算起来是媳妇的义兄,怎的就变成婆婆的下人了?!这话传出去,还不知道温郡王府的人会怎么想呢!”
“住嘴!”安氏回头瞪她一眼,“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拿你干娘家来压我这个婆婆,你别忘了,我还有个女儿是亲王妃呢!糊涂的是你!当着外人的面,就跟婆婆顶起嘴来了?!”
李攸脸色铁青,忍不住看了胡飞与春瑛一眼,前者面上带着淡淡地微笑,似乎完全没在意,只是春瑛却正盯着他,眼中隐有嘲意,旋又暗叹一声,改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
怜悯?她为什么要怜悯自己?是了,是因为那个可怕的未来……
李攸打了个冷战,咬咬牙,寒声道:“母亲!儿子正在招待客人,您怎么就从内院跑过来了?!叫人看了笑话,还以为我们家没规矩呢。您还是快回去吧!”
安氏停下与媳妇的争吵,惊讶地望着儿子:“攸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路春光
李攸撇开头,不愿意与母亲对视,只是重复着方才的话:“请母亲回去吧!”
安氏却越发惊异了,看一眼春瑛与胡飞,心想不过是从前在这院里侍候过又跑到东府去的丫头外嫁后带着男人回府请安,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儿子既然会把这丫头的男人叫进来说话,可见是有事要差他去办,但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子居然当着下人的面就给自己无礼,肯定不会是因为这两个小人物的缘故。她回头看了眼媳妇,脸色阴沉下来:“难不成,你有了媳妇,就眼里没母亲了?!当着外人的面,便给你亲生母亲没脸?!”
她不由得悲从中来,大哭出声:“我怎的这样命苦呀?!我要找人评评理,哪家的儿子会这样对待母亲!”一边哭还一边数落:“我把你从小拉拔大,受了多少委屈?!如今你长大成人了,娶了媳妇,眼看着能搭把手了,我熬了一辈子,也该出头了,没成想你被媳妇哄了几句,就把你娘我丢到一边,不说替娘教训不听话的媳妇,反倒嫌弃你娘老了,不中用了!你这个不孝子!是在戳我的心哪!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是谁勾的你学坏了?!”哭得一脸脂粉都花了,她还犹嫌不足,瞥见儿媳在一旁面露不屑,便发狠打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小娼妇,都是你教坏了我儿子!”
范熙如被她一打,脸色涨红,甩袖道:“婆婆果然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你这是在骂谁呢?!”雕栏等几个陪嫁的丫头眼见安氏欺负主人,忙上前拦架,红叶尖叫一声:“呀,你们不能打太太!”安氏带来的婆子一听,唬了一跳,也加入进来,丫头婆子扭成一团。当中谁暗揍了谁一拳,谁悄悄踩了谁一脚,谁拉了谁的头发,谁又拧了谁的肉,无法一一言表。
安氏虽然有心教训媳妇一顿,但看到这个乱局,也有些愣住了,被大丫头硬扯出人群,方才没遭到池鱼之灾,只是儿媳妇的丫头居然敢和自己的人对着干,简直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叫她如何吞得下这口气?可她除了连声说“反了天了”、“放肆”、“大胆”、“快住手”之外,什么办法都没有,人家还不听她的话。一时没提防,她差点被撞倒,吓得丫头们忙忙扶住。范熙如扶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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