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大夫客气了。”闻笛声伸出手腕,放在桌上。
屈恒切脉片刻,循例问道:“公子当初失明时有何异状?”
闻笛声细想了一下:“不过小睡了片刻,醒来之后见了东西就不大清楚,慢慢地就看不见了。”
“可是极感疲乏?”
“是啊,吃东西又少,还总觉异常疲累困倦。”杨管家在一旁插嘴,“大少爷极爱看书,都叫他不要睡在书房里了,就是不听,歇得不好,身子也越来越差。”
屈恒沉吟着:“公子脉象缓大,所谓四至之上,重则散而无力,应是受湿所致……”
“受湿?”杨管家大叫一声,“天哪,书房地面又湿又潮,大少爷偏贪凉,在地上足足睡了半个多月!”
“半月之久!”屈恒皱眉,“失明后可曾找大夫看过?”
“不曾,大少爷说定与其他少爷小姐相同,不必再看了……啊啊,梅小姐,你要勒死大少爷了!”
梅笑寒恶狠狠地揪着闻笛声的衣襟,一字一顿地骂:“你、不、看、大、夫,嗯?”
“我……”他怎么知道会这样?
屈恒忍笑瞥了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一眼,要来笔墨开方,落笔写了几个字,见婵娟探头来瞧,知她想学,于是边写边道:“应以白术为君,茯苓、陈皮为臣,附子为使,本来十余帖即可痊愈,但拖了许久,怕是要多吃几帖……”
两道身形立在他面前,影子映在他开方的纸上,他不解抬头。
“屈大夫,可否将令徒许配给我,今后由我来照顾她?”
“呸,是我照顾你吧,你没长脑子,怎么照顾别人……哎哎,你站稳些,师父在这边!”
“屈大夫,望您应允。”闻笛声双目没有焦距,却极是诚恳。
屈恒扬眉而笑,像是十分愉悦。
“好啊,我没意见。”
“师父,你应得太干脆了罢——”
夜深人不寐,高烛照红妆。
幽幽暗暗的房中,烛光跳荡不明,淡淡的酒气散发开去,四下里隐隐流动。
“阿轻好顽皮,明明自己也成亲,却偏跑去闹别人洞房,结果不小心跌了跤,差点吓死尚寒。”近些日子,她已习惯唤尚寒名字,反正自己年纪稍长,也不大为难。
屈恒轻笑:“想不到她真的有了身孕,依她的活泼性子,寒儿怕是有得要累了。”
婵娟叹了口气:“她那么小,还不算真正长大,就有了娃娃,我像她那么大时,还什么都不懂。”
“各人长大的环境不一样。”屈恒按了按额角,“你单单纯纯的,她却什么都明白。”
婵娟脸一红,将温热的巾子覆上他额头,小声嘟哝:“尚寒好可怜。”糊里糊涂地就被算计当了爹爹。
“还好才一个月,想来是第二次才有的。”屈恒颇是忧虑,“我瞧她骨架太瘦,恐怕分娩时会有危险。”
“那怎么办?”婵娟慌起来。
屈恒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现在还不必担忧,到时再看情形,是否要剖腹生产。”
“剖……剖腹?”她有些结巴。
“再说罢,现在还不是时候。”屈恒坐起,轻轻拉过她,“你别害怕,说不定将来还需要你帮忙。”
“我?”婵娟忙按他躺下,看着他微酡的面孔,“先别说这个,你又不会喝酒,怎么还弄成这样,是不是又有人灌你?”
屈恒苦笑,他酒量确实很差,喝上两杯就会面红耳赤,要说用内力将酒气逼出,却又太小题大作了些。
“你的衫子溅了酒渍,我拿去洗一下。”婵娟背过身,有些害羞,至今两人尚未同房,她一直与宣轻同睡,今日尚寒与宣轻补了礼,同梅笑寒一起办了喜事,宣轻却不留神跌了一跤,吓得尚寒寸步不离。
“好了。”
她转身取过衣衫,却一眼瞧见屈恒背上的疤痕,伤处已经愈合,长出新肉,不再像原来一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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