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新收获,一面也是真心地想跟沈睿民过下去,虽然心中还是许多疑惑,可是不敢也不想去找寻真相,生怕一不小心把眼前这一点微小的幸福丢掉了。
沈睿民每天都过来吃晚饭,却很少过夜。十天之中最多只留一夜,他说怕安沅起了疑心,对我不利。我不想深究,只想守住这点阳光,每天把心思花在做饭上,他喜欢我做的菜,我便越加花心思,到书店去搜集古本菜谱,把一些古方里才有的菜色加上自己的琢磨做出各色菜肴。有时做得很好,有时也很难吃,他不介意,每天都吃得高高兴兴的。时间久了,也不再吩咐英妈跟着我了。
转眼夏天过去了,秋风一吹,院子里便空落落的了,叶子成片地落下,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树枝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睿民怕我冷,送来好多炭,吩咐英妈要烧上暖炉。英妈笑说:“少爷,这才刚起秋风,烧暖炉早了些,过些日子再烧吧。不然真的冷起来可怎么过啊?”
他说:“夜里还是准备一个暖手炉吧。”英妈笑着说好。
天一天天冷起来,我也很少上街了,偶尔去逛逛书店,买点书回来打发时间。那日在书店门口竟然看见了安沅,她正从隔壁的百货店里走上车,并没有看见我,不知道是否眼花了,竟觉得她的身形略显臃肿,小腹微微隆起,像是怀孕了。回到家里,一算时间他们结婚也有半年了,即使怀孕也是正常的。不知怎么,心里一阵难过,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疼得我坐立不安。
最近睿民也少来吃饭了,一周只过来三五天,早早地就回去了,不像以前不留到夜深我睡着了,必不肯走的。虽然天天打电话来,却常常是为了告诉我今天有应酬不能过去了等等。原来我的幸福只是空中楼阁,远看着这样美丽,却早已摇摇欲坠了。为了验证安沅是否怀孕了,我竟天天到那家店门口去守着,一天一天,等了半个月,终于见着了安沅,我见梅姨在车外伸手扶着她,她慢慢地从车上下来,一手扶着梅姨,一手扶住肚子。人显得有些浮肿,但神情是幸福的,那幸福是发自内心的,眉眼间掩藏不住的笑意,慢慢地荡漾开来,激起我心中一片波澜。不必问了,这种初为人母的喜悦是真实的,我不能再当鸵鸟了,以为把头埋进沙子里,就没有危险了。
我走上前去,与她打招呼。看得出她很惊讶,但也有些疑惑,我说:“沈太太,好久不见。”她惊讶的表情只一会就恢复了,立刻笑说:“叶小姐,你好!好久不见。最近又回上海了吗?”她见我不回答,便接着说:“睿民说你已经回老家嫁人去了,不想在这里会碰到你。”看她的神情不像说谎,我立刻笑着说:“是啊,我已经嫁人了,今天陪我先生回来走亲戚,不想会碰到沈太太。特来恭喜一声。”
“谢谢。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也许是将为人母,只觉得她语气里比以前多了许多善意,“要是晚了,睿民恐怕会担心我的。”说着挺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走了。我只来得及瞥见梅姨眼里的轻蔑和得意。是了,她们以为我被她们赶走了,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面对我的。原来沈睿民是这样告诉她的,从她的脸上的神情来看,她是信了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心就像跌入了冰窟,一阵冷气袭来。我头痛欲裂,许是这几天守着门口冻着了。我慢慢地转身,走回了家。回到家,一头倒在床上,发起烧来。英妈吓得直念佛,我说:“没事,吹着风冻着了。帮我烧碗姜汤就好了。不用告诉睿民了。他最近很忙。”
英妈有些犹豫,说:“还是跟少爷说一声吧。”
“不用了,只是吹了风着凉了,要是不放心,你去帮我请个大夫来看看就是了,大夫说严重你再说也不迟。”我坚持着。
英妈点点头便去了。我头晕目眩得厉害,身上一阵发冷,心里却一阵发苦。那些早已存在心里的疑问一点点冒出来,我心里七上八下,难受极了,闭上眼睛,却落下泪来。耳边传来门开合的声音,想必是英妈请了大夫回来。我不想睁开眼睛,只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只想挡住一点从心里透出来的寒意。不想有只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睁开眼,却是睿民,“你怎么来了?”“你发烧了,不让英妈告诉我,怎么想的,借英妈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不告诉我。”睿民脸上的心急和心疼并不像装出来的,“觉得怎么样,我们去医院吧?”
“真的不用,就是着凉了,喝点姜汤捂一捂就好了。你不放心,就请个大夫到家里看看就行。不是大病不用去医院,太麻烦了。”我坚持着。
“英妈已经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大夫看看再说吧。你先睡一会,要喝点水吗?”他帮我倒了杯温水来。
我喝了几口,便躺着床上昏睡了过去。梦里只见沈睿民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一直走到安沅的身边,安沅抱着一个小孩,笑盈盈地看着我。又见深绿色的河水一点一点淹没了我,漩涡把我卷进了黑暗中,我看不见,听不见,喊不出声音,慢慢地喘不过气来。
“蓝儿,醒醒,快醒醒,做梦了。”沈睿民急切的声音唤醒了我。
醒来时一头是汗,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睿民帮我擦掉眼泪,说:“做噩梦了吧?看你脸色那么差,吓坏我了。”又用手摸摸我额头,“烧倒是退了一些,刚才大夫来过了,说是受了风寒,开了药方,英妈去抓药了,一会乖乖吃药便会好了。”
病了几天,睿民寸步不离地守了我几天,我问他“不回去吗?”他说:“你不用操心这些,我会安排的。你好好养病。”想必是跟那边说出差了吧,我也不多问,安心享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总觉得他对我是真心的。只是真心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我不确定也有些害怕。病中无事,睿民又不让我出去,我躺在床上难免胡思乱想,越想心越凉。想起当初睿民说是沈家大太太要他娶安沅的,可是杜渝飞说过外面传的是他疯狂追求安沅,这两者出入太大,细想起来,有两大疑问,其一沈家大太太既然能害死睿民的母亲,为何不连他一并除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其二即使留下他养在身边,难道心中没有忧惧,为什么还把女儿嫁给他,只是为了沈家家产吗?值得一个做母亲的人赌上女儿的幸福吗?沈家太太会把沈睿民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埋在身边吗?这么一推敲,我对沈睿民的话便有些质疑了,反倒是杜渝飞说的更可信,沈睿民为了复仇和沈家太太手上的家产,而选择求娶安沅,更为合理。
其实我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不敢想明白而已。我嘲笑自己,居然为了空中阁楼的幸福,自甘沉沦,蒙蔽了双眼和心智。可是即使事实如此,沈睿民对我确有真心,他待我的好,他的爱,也无法抹灭,我心里难道真的不想与他天长地久地过日子吗?真相常常让人痛苦,抉择更是艰难,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第十七章 再见安沅
病了几天,反反复复地,烧了退退了又烧,睿民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半开玩笑地说:“要是我的病一直不好,你是不是就一直守着我不走?”睿民的眼里有歉意和心疼,“傻瓜,说什么呢?病中也不怕忌讳。前些日子我忙了点,所以少过来,你别多心,过段时间我空闲了,就常常过来陪你。你要快快好起来,我还想吃你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菜呢!”
终于是好了,就像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样,病还是自顾自地好了。病好了,沈睿民便走了。我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他人走了却把寂寞留下了,终于知道了不是他离不开我,却是我离不开他了。英妈出去买菜了,说是给我炖只鸡补补身体。
只听得门外敲门声,我只当是英妈忘了带钥匙,开门一看,竟是安沅和梅姨,脸色晦暗,不辨悲喜。我站着不动,安沅开口说:“难道让我一个孕妇站在这风口里跟你谈吗?”
“进来吧,”我让她们进了客厅。那日自己不知死活碰上去打招呼,就该想到有今日。
一进门,安沅打量一下屋子,便说:“睿民倒是很会照顾人,怎么把你安置在这种地方了?既然愿意跟睿民,当初又为何不肯随我去别墅,名正言顺地当沈家二姨太,却要在这里偷偷摸摸?知道的说你有骨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安沅容不下人呢!”
“辜负了沈太太美意。”对着一个孕妇却是要客客气气的,“不知道沈太太今天来是何意?”还是要开门见山的简便。
“我今天来还是那一句,既然要做沈家二姨太,就光明正大地进了门,叫我声姐姐,躲在这里不太成样子。”安沅倒是气定神闲,只是门口带的几个仆人摆明了今天不是善意。
“你希望我住进沈家别墅,还是离开?”我索性直说了,心里想无论如何,今天做个了局吧。
“叶小姐这样聪明的人,还需要问吗?”安沅看了看我,“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我虽不希望你进门,但是看今天这副局面就知道,进不进门你都是睿民心中的二姨太了。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今天没有你,明天也会有她。我不做无谓的事,大大方方地纳了你,毕竟不管怎么,我才是沈家的大少奶奶。留你在外面,不但于事无补,且惹人非议,对我的名声不好,对睿民的名声不好,对沈家名声也不好。我今天来是想接了你回去。你这么聪明的人,也该知道这样下去,对于你并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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