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延府地处西南,东靠临州,西有满城,水运四通八达,是大魏最大的沿海口岸,其繁华程度堪比京城。不过离此百里之外,有几处海岛,有贼寇常年盘旋,朝廷多次下令围剿,总也无果。每年旺季来往船只,难免要遭殃,青黄不接时,甚至上岸强抢。
去年年底,安延府附近几个县,接连几次被掠略,使得皇上震怒。年关朝廷都不曾封印,一开年就有朝廷特派之天使,携圣旨而来,安延府极周边沿线大军布防,倒是剿灭了小股匪徒。
年初二月初二,京城二十万大军开拔,直奔安延府。
安延府近日之所以全城戒严,有人行刺主帅有关,后又牵扯出官员通匪。安延府在上个月里,连连撤职数人,问斩抄家也有几户。
沈池的马车没有受任何阻碍进了城,这马车看起来简陋,但却十分舒适,此时三面的布帘都被卷了起来。段棠身着棉布长袍,做童子打扮,坐在车辕后,马夫的身侧。
进城没过多久,马车便进了一座宅院的后门,沈池带着段棠进了内宅的东屋里。因从后门进来,段棠并不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内里倒也看不出什么特殊来,但是这家人御下该是十分严格,奉茶的丫鬟都是垂着眼,来去无声。
床上的男子四十岁的样子,虽有了些年纪,但五官生的十分不错,不过有些大病初愈的消瘦与苍白。床侧那个面白无须的人看起来更显苍老些,正低声在和沈池细细说着这几天的病人的症状。
沈池一边听一边号脉,片刻后,才对段棠道:“把银针拿来。”
段棠抱着药箱大咧咧的坐在一侧,趴在桌上看一个核雕,并未注意到沈池的话。
沈池咳嗽了一声,段棠回过神来,沈池道:“银针拿来。”
“哦哦。”段棠打开药箱,轻车熟路的拿出银针,递给了沈池,不客气的坐到了沈池的身侧,如往日那般盯着沈池行针。
段棠坐下后,那面白无须的老人楞了楞,顾了顾嘴,露出一抹干笑:“沈大夫的这个新医童倒是活泼。”
沈池淡淡的开口道:“王管家见谅,她虽是跟着我,却是自家亲戚,难免疏懒。”
王管家见沈池如此,忙笑道:“正是年少,难免活泼。”
床上的男子听见了两人的话,睁开了眼,倒也没在意段棠的失礼,而是看向正在净手欲施针的沈池:“近日还是感觉身上无力,精神不济,是不是躺得太久了?”
沈池低声道:“乔老爷稍安,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拖得太久,使得您元气大伤,总得些时日恢复。”
沈池在乔老爷头上扎了几针,每下一针都会对段棠细说这个穴位,以及有何作用。乔老爷与王管家,似乎还是第一次听见医理又与自身相关,也都细细听着。
沈池连下八针后,长出了一口气,“乔老爷,这两日可还腹痛?”
王管家忙道:“这几日都不曾腹痛,就是吃不下东西,眼看着还是无力。”
沈池捻了捻针:“今日咱们再换个药方,加上一些开胃的药。”
王管家道:“以您看,我家老爷何时能吃些别的?”
沈池一边抽针一边道:“可以吃些软和点心,但每餐不可过多,荤腥还是先等一等。切忌不可劳累,若非十万火急的事,便不要着急处理。乔老爷年纪不小了,这番伤了元气,须得好好养上个一两年,方能恢复。”
王管家应道:“是是是,这许多事,我家老爷也是放不下,哪能半点不费神……”
沈池坐在一侧开方子,听闻此言,不禁皱了皱:“三分治病,七分养身,不管想做什么,都得有命在,这次险险将命救了回来,若再用心劳身,于寿有碍,病人的琐事,还是得身边的人多费心。”
王管家道:“这是自然,老……身肯定会劝阻的。”
王管家拿了新药方,忙命人去抓药,亲自将沈池送到门外。
夕阳西下,橘色的辉光从窗外映照在屋内。
乔老爷看向枝头上开得正好的桃花,低声道:“这边的花,开得都要比京城早一些。”
王管家见乔老爷想坐起身来,忙过去将靠枕放好:“这春风都是从南吹到北,好几千里路,到京城,怎么也要些时日。这冬天就是从北冷到南,咱们天寒地冻的时候,这里的树都还绿着。”
乔老爷嗤笑了一声:“这里天天下雨,哪里有京城爽利。”
王管家笑了起来:“皇上这是想家了,当初才来的时候,可是说了,这儿空气都是软的,带着香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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