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龙寨村子后掌的山沟沟里流出来,穿过了黑龙寨村子的坡底,顺着坡底的一条小路,朝村外一直流下去。
鬼山扑闪了一下眼,很猛地吸了一口烟。过了一会儿,鬼山又仰起头对吴贵说,我看你就别走了。
我得走。吴贵说。
鬼山听吴贵执意要走,便把旱烟锅在硷畔的一块石头上磕了磕,然后装在身上,不慌不忙地从硷畔上站起来,看着吴贵说,你一个人能走到什么地方,我看还是别走了。
兰花什么时候站在鬼山和吴贵跟前,吴贵不知道。就在鬼山动气的时候,他听见兰花对她男人说,人家想走就叫走。
你滚。鬼山一拧身,冲着他婆姨,恼凶凶地说,这儿没你的事。
吴贵不知他怎办,愁眉苦脸地在硷畔上沉默。
过了一会儿,吴贵抬起头,看到鬼山因生气而又趷蹴在硷畔上抽烟,便对鬼山说,那我不走了。
吴贵就住在了鬼山家隔壁那眼土钵钵窑里。太阳临落山时,鬼山把吴贵叫到了他家窑里,像待吴贵客一样地给吴贵做了一顿好饭。吴贵坐在鬼山家热炕头上,像热锅上的一只蚂蚁,心里一阵比一阵恐慌和不安。吴贵再也坐不住了,一瘸一瘸地走到灶圪崂,对坐在灶圪崂烧火做饭的兰花说,你起来,叫我烧火。
兰花看了一眼吴贵,就从灶圪崂站起来。
兰花刚往起一站,吴贵像害怕谁抢得去一样地坐在灶圪崂,慌忙给灶火口里塞了一把柴,火苗就很快升腾了起来。红红的,映照着吴贵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鬼山一直在炕上坐着,抽旱烟抽得很凶。
吴贵在灶火口映出的火光中,分明看到一群队伍,手里举着枪,像翻卷的大浪一祥从石马坬的月境圪塔山上铺天盖地般地压下来。随着灶火口里柴禾的一声爆响,他仿佛听到山头上的几声冷枪从半空中飞速划过的响声中,队伍浩浩荡荡地冲进了石马坬。
火苗渐渐暗淡了。透过暗淡的火苗,吴贵看到的是倒在村野里血肉模糊,残臂断胯,嚎天哭地,喊爹叫娘,面目全非了的男男女女,在这些躺倒的男男女女中,有吴贵的亲人石柱、杏花、娟娟,还有他爱着的四锤家女儿珍珍……
吴贵尖叫了一声。
兰花和鬼山听到吴贵的这一声尖叫,吓得一起瞪起了眼睛,死死地看着躺倒在灶圪崂里的吴贵。
你怎了?鬼山愣怔了一阵,一闪从土炕上跳到灶圪崂拉起吴贵,惊慌地问。
吴贵的脸煞白如纸,口干舌燥地躺在鬼山怀里不动弹,两只眼睛紧紧地闭在一起。
兰花站在锅台跟前,呆若木鸡,腿在这时候不停地打颤。
怎了,吴贵。鬼山摇晃着躺在他怀里的吴贵,急切地问。
这时候,吴贵才睁开眼,不知道自己怎么躺在鬼山怀里,而且站在锅台前的兰花眼睛仁也不转地看他。吴贵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唉,看我,怎是这样……
兰花看见躺在鬼山怀里的吴贵缓过了神,急忙走到炕棱边,在炕上拿起一块烂毛巾递给鬼山。
鬼山给吴贵脸上擦着汗,兰花嘴张了几下,好像想说什么,然而她又什么也没说。
吴贵这才从鬼山怀里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看兰花和鬼山,拉上他那根柳木拐棍,一瘸一瘸地从门里走出去。
生命河 第二十四章(1)
天黑的时候,吴石柱慢腾腾地从山里回来。
上次娟娟到小镇请来医生给他接好了骨头,才算没有把他那老命送掉。他在炕上睡了几个月,刚能动弹,就挣扎着爬起来,到队里去干活,不然他家的光景就难累了。
他灰沓沓地走到窑里,看了眼病秧秧躺在土炕上的杏花,只见杏花满脸泪痕,他也不问出了什么事,低着头走到后窑掌,又很快出来,蔫头耷脑地站在脚地上。
窑里还没有点灯,黑麻麻的,窗户上在此时像蒙了一块厚厚的黑窗帘,窑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死气沉沉的土钵钵窑里,气氛压抑得人几乎连口气也喘不上来。
吴石柱在脚地上默默地站了一阵,有气无力地从腰里拿出了那根旱烟锅,一边朝灶圪崂走,一边装着旱烟,然后趷蹴在灶圪崂愁肠地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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