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温柔地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这才睁开眼睛看清了他们。虽然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还是看到了眼前这个粗眉毛、蒜头鼻、有着两片目中无人的厚嘴唇的男人。一看便知,他不是正道上的人。
我高中时代参加过足球部,也有过几次打架闹事的经验。但这回的对手跟我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我和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是太明显了。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类似野兽一般的压迫感,让我的身体动弹不得。我甚至没有勇气握紧自己的拳头。
“怎么了?说不出话了吗?”
男人说。
“小兄弟,你要是再不说,会被我们打死哦。”
另外一个男人说。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言不发,于是,男人又用力甩了我一巴掌。我口中的血一下飞散到雨幕里,这回好像连鼻血也被打出来了。
因为屈辱和恐惧,以及浑身的剧痛,我的意识一下模糊起来。
“不准发呆,你这白痴!”
我的额头被狠狠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好像是男人的膝盖。我现在已经完全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了。我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一下,很快,在冲击过去之后,我又变得神志不清了。
我的身体恐怕还去被揍上一段时间吧。不过,我的意识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过神来,我已经被独自扔在了雨中。雨势大得犹如老天爷打翻了巨大的水桶。我甚至以为自己躺在一个浅浅的水池里。
我从柏油路的水洼中稍微抬起头。因为不这么做我就要溺水了。但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我浑身痛得如同火烧。
大雨激起的水花砸在我的鼻尖上。我抬高视线,看了看马路另一边。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是因为我的眼睛被打肿了吗?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耳边是嘈杂的雨声和溅起水花扬长而去的汽车声。到处都充满了水的气味,以及咸味——那是我的血和眼泪的味道。
我惊讶于自己的身体竟然完全无法动弹。这种体验让我想起了那场交通事故。当时的情况也是如此。莫非我又骨折了吗?我脑海中浮现出在品川外科医院住院时的情形,同时还想起了放在我鞋子里的那张纸条——千万不能出门……
“理津子……”我喃喃道。我并没有向她呼救,甚至可以断言,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我心想,总之先自己想办法挪到医院去,包扎完了再回公寓养伤。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发现那三个黑社会男人已经不见了。太好了,我想。多亏了自己失去意识,这才没被他们逼问出理津子的住址。
就像倒在赛场地板上的拳击选手,在裁判数到八之前争分夺秒地让自己休息一样,我躺在雨幕中一动不动。我把身体弯曲得像只大虾,咬紧牙关,流着泪,等待身上的剧痛慢慢消散。我拼命告诉自己,剥夺了我所有行动力的,正是这难以忍耐的疼痛。若不这样想,我的精神就会被强烈的不安彻底摧毁。这样一来,我就只能一直躺在这里,直到有人来救我了。我从高中参加运动社团的经验中,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
“你怎么了?遇到交通事故了吗?”
身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用力撑起肿胀的眼皮,只见一名打着伞的中年男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不,我是被黑社会的人打了。”
我本想这么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帮你叫救护车吧?你看你流了这么多血,想必伤得很严重。”
男人弯下身查看我的伤势。我不顾剧痛,奋力摇了摇头。若他真把救护车叫来,我就要彻底崩溃了。
“等等,不用叫救护车。”
我终于挤出了一句话。男人把耳朵靠到我面前,又确认了一遍。
“真的不用叫吗?”
我点头。
叫了我就麻烦了。如果被送上救护车,我当然能顺利抵达医院。可是这样一来,恐怕又会被强制住院了吧。一旦住进医院里,我就无法跟理津子取得联系了。
今天,我跟理津子约好了要到大森的公寓去找她。如果迟迟不见我出现,理津子很有可能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跑到我公寓来找我。为了她,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到自己的公寓里。要住院也得等到那之后再说。总之现在,我绝不能让理津子找不到我。
“不用叫救护车了,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能把我先送回公寓吗?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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