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语,星罗又着急道:“我知道你受了伤,我不碰你,就睡在你旁边保护你。”
他哪里还有杀人时的狠厉,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奶猫,小心翼翼地乞求:“阿秀?”
李毓秀并未多想,身子朝里挪了挪,依旧是没有波澜的简短语句:“上来。”
星罗像是得到了巨大的恩惠,欢呼一声,三下五除二脱去外袍,爬上了李毓秀的床。
没过片刻,他略微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秀,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我不喜欢被人抱着。”
李毓秀闭着眼说道。
星罗的眼睛黯了黯,随即又道:“那,你抱着我也可以。”
李毓秀拿他没辙,干脆闭目假寐。
星罗仍在喋喋不休,“你知道吗,阿秀,我很早就喜欢你了。那时的你对我而言就像是天上的月亮,那么清秀美丽,又那么遥远。我常常在想,牵着你的手是什么感觉?抱着你的身子是什么感觉?亲吻你……又是什么感觉?”
黑暗中,李毓秀轻轻吐纳,嘴角泛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笑意转瞬即逝。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拥住星罗,平静道:“睡觉,乖。”
李毓秀很冷淡,也很迟钝,她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知道,星罗对她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十三岁那年的中秋之夜,欲界仙都彻夜灯火齐明,那是李毓秀第一次去朝凤楼观赏金丝雀,中途喝醉了酒,醒来时已是半夜,匆匆忙忙地往驿站赶。
就在那时,她在欲界仙都门口的角落里,捡着了一身是血的星罗。
那时的星罗不叫星罗,他还没有名字。
他穿着一身凌乱的、血红的衣裳,面上敷着细腻的白粉,唇上点着丹朱,细长的眼尾染了一抹艳丽的桃红,乌发如云,杂糅了这个年纪最青涩的美丽和属于风尘的艳丽。
李毓秀以为他是个遭人凌、辱的少女,心下一软,便将昏迷的星罗捡回了家,治好了他的大部分内伤,唯有身下那处最严重的伤,他死都不让人碰,谁碰他便发了疯似的要杀那人。
大夫说:“这孩子被强行去势了,心里的伤痕要大过身体,所以才讳疾忌医。”
听了这番话,李毓秀才隐隐觉察出不对劲。
那‘姑娘’依旧裹着那身血污的红衣裳,睁着一双怨毒的眼打量着她,牙齿咯咯发抖,神情戒备。李毓秀的视线落在他平坦的胸膛上,顿时明白过来了。
原来她捡回来的并不是个‘姑娘’,而是个过于好看的少年。
而现在,这个可怜的‘少年’失去了男人应该有的东西,也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少年了。
“你不用怕,我是来帮你的。”
李毓秀朝他走了两步,说道,“你流了很多血,再不救治,就没命了。”
“让我……死……”少年声音暗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个字都带着彻骨的仇恨。
“死,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你的死,除了白白便宜了那些伤害过你的仇人们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说着,李毓秀解下腰间的佩剑,丢到那少年面前,平静地说:“现在我们要给你治伤了,若你接受不了,可以选择用此剑自裁,亦或者,杀了救治你的恩人。”
就这样,她毫无芥蒂地握住了少年的手,示意大夫清理伤口。
清理上药的时候,钻心的疼痛让少年生不如死。他攥着李毓秀的手,力度大到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几度想要挥剑自尽,皆被李毓秀拦下。
“别怕,忍忍就好了。”
李毓秀下意识抱住了少年的身子。
她的怀抱很软,很暖。
那时正值深夜,天地暗淡无光,少年却觉得,仿佛有一束强光冲破黑暗的桎梏,照亮了他的生命。
李毓秀给了他一个很璀璨的名字,叫做星罗。
“你为什么救我呢?我一无所有,已经不能和你交欢了。”
伤好后,星罗睁着凤眼,满脸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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