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上侯前辈。”
她来到有光处,眉眼露出来时,龙椅上须发花白的威严老者瞥了她一眼,道:
“孤还道是谁,原来是澹台烛夜身边的小徒儿。”
李忘情斗胆抬头,只见光暗交错之下,太上侯还是如几十年前那般威严不减,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狼狈之态。
“多年未见,晚辈没想到如今却是以这种境地再见前辈。”
“你有了那么一点儿进境,变化还不算大。”太上侯的言语几乎称得上和蔼,他转过来看向障月,“不过,我的‘儿子’变化似乎不小。”
李忘情紧张地回望了一眼,只见黑暗深处,一条曳长的影子违反常理地贴在地上,被影子触及到的太上侯之血如溪流遭遇大坝一样,被反卷了回去。
障月悠然开口道:“你好像并不意外?”
“孤的长子明熄,生来灵感凌驾众剑修之上,不听老夫所劝,弄得自己不人不鬼,眼下就是教训。至于你,无非是修士夺舍……或,邪神附体。”
说到“邪神”二字,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雄压力在龙尊大殿里降临。
好似障月只要妄动一步,就会被当即抹杀。
可障月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的视线穿过黑暗,仿佛洞察了什么:“你的口吻不像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或者,我换个说法,他是第几次被融蚀了?”
“……”
太上侯陡然沉默了下来。
障月接着说道:“为了维持清醒,他应该在几十年间不断引导不同的意志降临在他身上,所以才会形貌混乱,即便他没有死,活到现在也会成为一头恶心的怪物。”
“我来到这里之后,记忆里不断涌现出他作为你的子嗣、作为简明言兄长的过去,不得不说,很真切,我几乎以为我就是这个人了。”
“这很有意思,他献出自己的身份,想让我变成人。”
李忘情一怔。
简明熄的遗言再度在耳边涌来——他所知的关于这位“邪神”的一切,都以光阴鮰的形式暗中给了她保管,余下的,在躯壳里的记忆会逐渐入侵障月,试图让他认可做“人”的身份。
“这是个大胆的举动,试图让我降格为人类。”障月从黑暗里走出来,拉起李忘情的手,轻轻按了一下,眼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兴致,“我赞赏这份挑衅,相对地,做父亲的你,是否也要满足儿子的遗愿?”
太上侯的三只眼睛悉数闭合,封心缄口的姿态未维持多久,开口道:“不如就打个赌。”
“如果你最终未能降格为人,那孤便将你的一切告知于你。”
“你想赌什么?”
这一回,太上侯的三只眼睛同时睁开,一抹隐约的渴望在眼底浮现,那是经历过不知几千上万年,在修真界掠夺、搏杀炼出的本能。
“赌你的神权。”
“一段记忆,赌我的神权,这并不公平……不过,我最喜欢的就是不公平。”
障月侧眼看向李忘情。
“老婆饼,做个见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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