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雨目光中的惊疑不定反倒更让人觉得他心虚,他几乎咬紧了牙关,唯有回头之时眼神中才敢带上一丝有苦难言的哀求。
可背对着灯火的叶时雨脸上笼罩着一层暗影,被灯火照亮了脸颊的高长风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寒冽的目光却让叶时雨不由自主地一颤,辩驳的言语却是堵在喉咙上说不出来。
他若辩了,那就承认了他是栽赃卢元柏的,此时箭已离弦,不得不发。
高长风猛然拍向龙椅,砰的一声将所有人吓了一跳,整个朝堂之上瞬间静如死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只见他慢慢自龙椅上站起,环顾着堂下三人,叶时雨也像是感受到了来自身后凌厉的目光,他半侧过身子向后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叶时雨心惊不已,可他却只能在袖内紧攥着拳头,用指甲深陷掌心的刺痛来维持自己的一刻清明。
高长风从见着他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适,可他即便不适,即便子时才匆忙入宫,也一定要在今日挑起事端,甚至不能晚上一天秉明自己再说!
“卢元柏,叶知秋分别关押至诏狱。”高长风声音沉抑,“黄铮易今日起不许出宫,暂居祁元殿。”
高长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静待大理寺调查。”
所有人面面相觑却不敢作声,卢元柏所涉的乃是谋逆重罪,暂且关押诏狱还说的过去,可叶时雨却是证人,就算要看押也应与黄铮易一样暂时禁于宫中,怎的也被打入诏狱。
众人不由得看向了叶时雨,只见他面无血色摇摇欲坠,忽想到的是最近私下疯传的流言——叶时雨怙恩恃宠,皇上已然心生不满了。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向根本不会多看对方一眼的黄铮易和卢元柏,竟在擦身而过时对视了一眼。
只是黄铮易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眼神,而卢元柏却低着头,嘴角弯起了意味深长的弧度。
养年殿书房此刻房门紧闭,在派出了前往泗安郡调查的官员后,高长风就只与司夜二人关在里面,宫人们则无人敢靠近。
此刻已是傍晚,高长风表情阴翳,已经半晌没有说话,司夜立于他面前,也是眉头紧蹙,神色中带着疑惑。
“皇上,他应不会是故意欺瞒。”
司夜的话打破了书房中如死水般的沉寂,但这话说得明显不是他平日里斩钉截铁的风格,刚才朝堂上发生的事太过诡异,根本让人反应不及。
高长风却只感觉着被黄铮易与叶时雨联手裹挟着进入圈套一般,他除了配合别无他法!
“卢元柏私铸兵器之事是幽肆调查的结果,可他知,黄铮易知,而朕却不知!”高长风也想冷静下来,但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如何能轻易释怀,“朕当真是太放纵他了,以至他忘乎所以!”
司夜没有接话,他当时也在朝堂之上,整个事情看得是清清楚楚,他抬头看了将脸埋进手掌中的高长风,只能暗叹关心则乱。
整个事情合理中透着诡异,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但又找不出一丝破绽。
虽说叶时雨当时异常恍惚的状态,与他平时的模样相差太远,但他在朝堂上的言之有序,也不像是失了神志。
若说是被人要挟,他身后是皇上又怎会轻易受他人威胁,司夜细细想着,这其中的关键还是在叶时雨与黄铮易之间。
“司夜,随朕去诏狱。”高长风突然站起,就要向外走,“朕必须问个清楚。”
司夜当然也想问个清楚,他犹豫了一下却要阻止,高长风的双眸中随着司夜抬起的手臂而聚起了怒火,然而未等他开口,外面突然通传,
“皇上,相爷求请觐见。”
“皇上。”司夜仍是坚持拦下了高长风,“叶时雨乃是此案中关键之人,您若单独见了他,今后无论清白与否,都可能因此落下个偏袒之名无法洗清。”
高长风沉默不语,唯有微颤的身体暴露着内心的挣扎。
“放心,清川在。”
高长风渐渐松开了紧握着司夜手臂的手指,向外面沉声道,
“宣。”
黄铮易进来时早已没了刚才山雨欲来之势,高长风赐了座,面色已是十分平和,
“黄相称昨夜叶知秋邀你过府?”
即使现下表面上黄铮易与叶时雨保持着看似不错的关系,那他也不会邀之即去,此言已透露出明显的不信。
“若是他人老臣自然不会轻易接受。”黄铮易淡然一笑,“可他是叶公公,与旁人自是不同的。”
高长风深深地看了一眼黄铮易,从今日朝堂之上到现在,他像是要激怒他一般故意挑起话端,他微微前倾了少许,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自然与旁人不同,黄相比谁都清楚。”
“是啊。”黄铮易摇头笑着,“老臣知道,所以老臣信了他,不然怎会如此匆忙地弹劾了卢元柏,现下老臣只求叶公公所言属实,别把老臣给坑害了才是。”
“即使是黄相,朕也不可能只听一面之词,真相如何朕也要听听他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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