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玄斜靠于螺嵌紫檀木雕百戏人的罗汉榻上,撑额假寐。
罗汉榻置在外室东窗旁,窗外是沈枝打理的那片纷繁园圃。
静谧午后,春阳和煦,鲜桔可爱。
偌大清幽养人的院子,隔着槛窗。
一人闭眼休憩,一人潜心弄花,倒还算和谐。
合着莺啼逗趣儿,窗内传来一道缓沉唤声。
“来人。”
沈枝侧首,透过半开的窗扇,只看到一角洒金藏黑的锦缎衣摆。
她记得规矩,世子爷说过,“若无召见,不许进正房”。
所以这句“来人”,叫的是鬼罢。
她继续于几提花篮中,捡出一个最喜欢的南竹花篮。
觉察半晌无人动静,罗汉榻上的男人皱眉,声线变得清冽。
“院子里的那个,进来。”
这回是指她了。
沈枝从容将手里的花枝放进提篮,往正房走去。
凛冬已过,房内地上。
原本织就飞禽走兽的长毛毡。
早早儿地换成了,精绣蜂鸟鱼虫的短绒毯。
绒毯品质上乘,触之软适,一双绣鞋无声踏了进来。
罗汉榻上的豪服男人,姿态闲散地靠于苍色软垫,修长的腿旷步踩在脚踏之上。
窗外斜斜射进几束琥珀色的日华,照得空中尘埃游荡,氤氲空蒙。
让人辨不清隐于暗处的男人,是何神色。
裴敬玄依旧阖着眼,低嗓里较平时多几许慵惰。
“倒茶,要清茶。”
沈枝静观房内,朝右方的茗桌走去。
桌上时刻备有水、炉、杯盏等物件。
她在后头的千秋架上选了选,取下一个中意的冰色月牙罐。
打开细闻了闻:凤凰单丛。
沈枝秀眉扬了扬,没想到罐子好看,茶也是适合春日的茶。
巧手沏了茶,想着要清茶,顺道滤去茶叶。
端茶靠近,见世子爷在休息,她便将茗盏放在榻边的黄花梨案上。
默然站了会,她回忆起昨日书青教的:主子回来,需先为主子宽去鞋袜解乏。
沈枝纤长的羽睫轻扇。
接着,裙摆尾尾坠地。
她跪坐在脚踏,欲为男子脱去鞋袜。
同一时。
裴敬玄心内狐疑:这伺候的奴才实是没规矩,一路进来,胆敢不请安、不回话……
不容男人多思。
蓦地,他感知小腿被一双细手抱入怀中,陷进一团绵软里。
裴敬玄额间的青筋微跳,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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