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姓堡众人唰地齐齐跪下,就像是一个人做动作发出的声音一样。熊延弼面色一凛,看向虎爷的眼光里多了些思索。
“今天我们三姓堡这些活着的人,全靠这位符方堡的符公子相救才脱出死难。我们在这里请熊御史做个见证。从今天起,符公子就是我们三姓堡的少堡主!每年全堡收入,七成依旧公有公用,三成归入少堡主名下,子孙永世受三姓堡这份敬俸。”
说着虎爷挥手道:“大伙都给恩人磕个头!”场中大人小孩,齐齐磕了下去。
“这这,这不太妥当吧?虎爷快让他们都起来吧。”符强慌了手脚,眼前这六百多人跪着,扶都扶不过来。
三姓堡每年十分之三的收入是多少他不知道,多和少也不是他计较的东西,虎爷这么做着实让他心里难安。看那些妇人孩子们的上阵杀敌的举止和虎爷说的‘公有公用’的意思就知道,这整个堡寨的人都是生死与共,祸福同享。既然他们靠的是共同的辛劳吃饭,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靠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头让他们用三成的辛劳供养自己?
“大伙都记住了,不管在内在外,都只准称少堡主做符公子。要知道咱们是什么身份,别给少堡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虎爷让众人站起,看着熊延弼拱手说:“熊御史想必也不会把这事传到外面,老汉先谢了。”
符强还在虎爷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不妥那不妥,龚赶山像抱婴儿一样一把他抱过来,放在方容身边挤着,让他们不能动弹。
熊延弼目不转睛地看着虎爷,手里快速地掳着下巴的短须,没有说话。
第七节 功勋骑铳
虎爷双目炯炯,看着熊延弼,等着他承诺。
僵持了一会,熊延弼小声地说:“熊某向虎爷打听个人。”
虎爷淡淡一笑,抬手示意熊延弼尽管说。
“当年朝鲜御倭之战中,有位曾在碧蹄馆之战中以三千骑铳兵击溃三万多倭寇的副将。后来他得罪了总理扬镐和主将李如梅,被连降数级,贬为守备。再后来,他统领的闽浙南协兵鼓噪闹饷,兵乱平息后,闽浙南协铳兵被遣返原籍,他却从此不知所踪。这人,名叫陈寅,曾在俞将军和戚将军麾下效力过。不知道虎爷认不认识?”熊延弼说完,两眼放光,从虎爷脸上看起,把整个场中的三姓堡男女都看了个遍。
符强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变化,不敢再唠叨自己的问题。场内的三姓堡众人中,除了齐济生露出的是不平的神情外,其他从开始懂事的孩子起到六十来岁的男女老幼,都是满脸的悲愤。身边虎爷、龚赶山等人早就默默淌下了眼泪。
“难道,各位有什么难言的隐情吗?”熊延弼被三姓堡众人的反应震骇住,问话声有些颤抖。
“不哭了。”龚铁石突然闷闷的说了三个字,滚雷一样在场中响起。符强循声看去,发现场中也只有他的神情没有变化,脸色依旧像山石一样冷峻。
“熊御史还少问了一人,就是那位副将的生死兄弟茅国器。”
说着虎爷突然仰起头:“好!今天老汉就为熊御史说说这三姓堡的隐情,说说这三姓堡的来历!”
“老汉今年七十一岁,早先是浙江矿籍。十三岁时,俞将军奉朝廷旨意召矿兵抵御倭寇,我和茅国器应幕从军,积功至百户。嘉靖三十八年后,跟着俞将军守御北塞安银堡,以三千五百人的铁车阵,击溃鞑靼三万多人,我在此战中积功至千户。嘉靖四十年后再跟随俞将军抗倭福建,兴化城一战中积功至卫指挥使。那时候戚将军麾下兵少,我和茅国器遵从俞将军军令转隶在戚将军麾下,又受令招募闽浙矿户、铁户、船户等匠籍中的忠厚子弟从军效力。”
说到这,虎爷指着龚赶山等十来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他们几个,那时候也不过是十三四岁,就跟着我上阵杀敌了。”
“隆庆初年,戚将军出任蓟镇总兵。北方兵军纪散乱,戚将军把我们从浙江调出,与其它闽浙兵一起北上协守蓟镇,那时候我已经因战功授都指挥佥事。因为我这一部中,都是各种匠籍出身,我又有在安银堡监造炮车经验。戚将军让我依照当时模样,在蓟门监造了几百辆的炮车。万历二年董狐狸率朵颜部入侵,在喜峰口被我们一战击溃,又长追几百里擒获董狐狸的弟弟长秃。我在这一战中以战功授都督佥事,任副将协助戚将军镇守蓟镇。这期间,茅国器一直是我的副手,也在哪时被授为参将。从那之后,鞑靼再也不敢窥探蓟门。我和茅国器受戚将军之命,挑选三千精壮军士和老军士、军匠们的子弟重新整编,操练铁甲骑铳兵。戚将军看到很有成效以后,又在北协和东协推广。”
“万历七年,辽东总兵李成梁烽火急报说,四万土蛮由前屯锦川营侵入,戚将军率我和茅国器带着骑铳营前往增援。到了李成梁所报的交战地方时,没有见着一个土蛮的影子,只看见边民若无其事的干活。李成梁来会面时,说是土蛮已经被他用计吓走了。茅国器看见辽东兵刀上锈迹斑斑,私下唠叨辽东兵军备既然这么懈怠,怎么可能吓走土蛮。是不是他慌报军情,好邀功请赏。没想到这句话却给李成梁的大儿子李如松听见了。”
“李如松那时候已经受他父亲的军功荫为都指挥同知,是李成梁封爵宁远伯勋卫的身份。他当时就对茅国器恶言相向,想要比武决斗。戚将军军令严正,我们都在他帐下十几年,那里会随意和友军冲突?李成梁不但不管,还有意放纵他儿子,冷言冷语地讽刺戚家军胆小。戚将军不和他计较,带着我们告辞。没想到李如松还是不服,趁着咱们离开时举刀偷袭茅国器,被茅国器躲过,单手把他抡倒。两边从此结下仇怨。”
“而后戚将军去世,咱们依旧留守蓟门。朝鲜被倭寇侵入时,李如松出任东征提督。我们带着三千铁甲骑铳出征,被划归由他节制,其余年长的军士和子弟则被派遣到昌黎炼铁、造军器和造船。攻下平壤之后,李如松接到信报说倭寇放弃了王京。我们俩当时质疑消息来源不确实,李如松借机斥责我们怯敌,下令我们领本部兵马即刻开拔碧蹄馆,为大军接收王京开路。”
“距离王京三十里时,我们与两千倭寇遭遇,把他们全部歼灭,随后被赶来的倭酋小西行长带着三万多人团团围住。我和茅国器让子弟们用携带的拒马器依地形布阵,用五十辆百斤佛朗机的炮车配合火铳专打倭寇中的队官,用火箭和神火飞鸦炸乱倭寇的后队。这一仗,一直打到黄昏,打死了几千倭寇,愣是没有见到咱们自己的一个援兵。”
“快天黑时,咱们的援军出现,在外围按兵不动。李如松带着一千亲兵,到高处观望,估计是来看咱们死光了没有。倭寇发现李如松,留下小部兵力警戒我们,其他全部向李如松攻击,把他围住。他的弟弟李如柏和族弟李有声、李宁见势不好,就先行逃跑,李有声被一名小倭追上砍了脑袋。”
“战场如果是失了督阵大将,部将一样也要受连坐处罚。我和茅国器不得已,向李如松那边奋力冲杀。突进他身边时,他正被一个叫十时连久的金甲倭将追着砍。茅国器上前把那个倭将一手抱过,夹断了脖子。李如松不但不谢,还怪我们救援太迟。”
“这时候援军大军因为主将被围,军心混乱,被倭寇趁势冲击,死伤惨重。李如松又下令我们配合援军夹击倭寇。我们没办法,只好拼死突击倭寇主将小西行长本队,一直打到他将旗百步之内。小西行长急忙从稻田中撤退。我们都是铁甲骑铳,又带着佛朗机,下田就难以快速机动,只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
“回营之后,李如梅竟然提着十时连久的脑袋,去报了首功。我和茅国器却被李如松斥为追击不力,以至于让敌人主将逃脱。三千子弟死伤几百挽回了战局,换来的是我被贬为参将,茅国器被贬为游击。”
“万历二十五年,朝廷再次出兵朝鲜,我们又被征发。经略扬镐分兵三协,扬镐和李如梅有私交,让他督领我们所在的这一路。合攻蔚山时,我们铁甲骑铳又被派为先锋,倭寇抵挡不住,溃逃到岛山据守。我和茅国器趁胜猛攻,用火箭和神火飞鸦连续炸开了敌军两重栅栏,毙杀倭将竹森义胜和森本仪太夫,打死无数倭兵。第三重栅栏刚被轰开一个缺口时,刚刚赶到的扬镐突然鸣金收兵。我们责问他为什么在敌军就要被歼的时候把我们召回,他说敌军那是诱敌,要我们等大军到时一同进攻。我们据理力争,扬镐大发雷霆,说我们不尊督师,要上奏朝廷,参劾我们。”
“第二天,李如梅后队来到,奉扬镐命令进攻岛山敌寨。这时候倭寇早已经重新修好了栅栏,用泥石堆砌加固。李如梅连攻十天,损兵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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